“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她忽然正色,“吴峰帐中那份草约上的印章,你说像不像长老会的信印?”
他神色一凝,“你确定?”
“我不敢百分百肯定。”她摇头,“但纹路走向,尤其是右下角那个缺角——那是二十年前大火烧毁原印时留下的痕迹。如今只有三位长老手里还有复刻版。”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了句:“果然。”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这场仗,不止在外面打。”他缓缓道,“有些人,早就把刀插进了我们的背心里。”
她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又点燃一支新灯芯,火光映在脸上,照出一道浅浅的旧疤,从耳根斜划至下颌。
“明天议事之后,我会让墨风彻查近期所有进出账册和粮草登记。”他说,“尤其是那些打着‘应急调配’名义调走的物资。”
“你要动手?”她问。
“不急。”他摇头,“现在抓人,只会打草惊蛇。我要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最好是在所有人面前。”
她点头,“那我就配合你演好这场戏。”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他看着她,“一个犹豫、挣扎,却又不得不为族人考虑的公主。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让他们觉得——还有机会。”
她笑了笑,“演戏我可不太擅长。”
“不用演。”他说,“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一愣,随即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案角那枚牛角牌。
“你知道吗?”她轻声道,“小时候我娘说过一句话——最厉害的猎人,从来不追狼,而是等着狼自己走进陷阱。”
他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震动。
“看来。”他低声道,“我们都不是第一次等这场雪落下了。”
窗外夜色浓重,风拍打着窗纸。远处营地的灯火已稀,唯有书房这一角,灯还亮着。
他将地图收进木匣,锁好,转身看向她,“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站着没动,“只有一件。”
“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也在骗你——”她看着他,“你会怎么办?”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隙,确认外面无人后,才回身望着她。
“那我就陪你把谎圆到底。”他说,“直到圆成真的为止。”
她怔住。
他却已转身提起灯,“走吧,天快亮了。明天那场戏,得早点准备。”
她跟上去,在门口停下,“你觉得……他们会来多少人?”
“至少三个。”他道,“一个装友好的,一个扮强硬的,还有一个——躲在幕后听动静的。”
“那你打算怎么应付?”
他拉开门,夜风扑面而来。
“我嘛——”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点笑意,“就装作一个既想保命,又舍不得权柄的莽夫。”
她笑了,“那你不用装。”
他哼了一声,“你倒是敢说。”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灯影渐远,只剩下一串脚步声,踏在夯实的土路上,朝着议事厅的方向而去。
晨光尚未破云,天边一抹灰白压着山脊。
龙吟风忽然停下。
“对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司徒灵,“这是昨夜墨风送来的——南谷外十里,发现一具尸体,穿着灰斗篷,腰间别着北境制式短刀,但刀柄缠的是枯松坡特有的麻绳。”
她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一眼。
“有意思。”她低声说,“两边的人都想甩锅,可又都不小心留下了证据。”
他点头,“死人不会说话,但伤口会。”
她抬头看他,“你觉得……这是谁干的?”
他没答,只是望向东方。
那里,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