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照进营帐,沙盘上的山形沟壑被映出一道道棱线。龙吟风蹲在案前,手指划过南谷口的位置,又在枯松坡外围画了个圈,指尖停顿片刻,才缓缓移开。
他没有点灯。
帐帘忽然被人掀开,夜风卷着沙粒扑进来,在沙盘边缘留下几道浅痕。
司徒灵站在门口,披着一件素色外裳,发丝微乱,像是刚从睡梦中起身又强行压下困意。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龙吟风抬眼,目光相接的瞬间,两人之间仿佛有根弦绷得极紧。
“你回来了。”他说。
“我没走远。”她跨步进来,脚步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意味,“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谎言可以换来时间’。可我不明白,你到底想用这段时间做什么?”
他没答,只将手边的炭笔轻轻放下,站起身来。
“你不是已经决定配合我了吗?”他声音低,却不避不让,“怎么又回来问?”
“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连我也瞒着。”她走近两步,目光落在沙盘上那几处标记,“你在演一场戏,可你心里真正要走的路,根本不在这些明面上的安排里。”
龙吟风沉默片刻,转身走到角落的木箱旁,打开锁扣,取出一张折叠的地图。他将其摊开一角,没有完全展开,只露出中间那段蜿蜒的路径。
“你看这里。”他指了指一处岔口,“北境游骑若真想联手枯松坡残部,必定要经过这条旧驿道。但它年久失修,马队难行,只能步行潜入。而他们既然敢递信,就不会只等我们答复——他们会派人来接头。”
“所以你会见他们?”她问。
“我会让他们觉得我能见。”
她盯着他的眼睛,“可你不会真的谈。”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把地图重新折起,塞回箱中。
“你怕什么?”他忽然问。
“我不是怕。”她声音沉了些,“我是不甘。你一个人扛着所有算计,把所有人都隔在局外,包括我。可我站在你身边,不是为了听一句‘我会配合你’就退下。我要知道你在想什么,哪怕那想法危险、偏激,甚至可能错得离谱。”
帐内一时安静。
远处传来巡卫换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一盏油灯在隔壁帐篷亮起,昏黄的光透过帘缝扫进来,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斜影。
龙吟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边缘有些发黑,是昨夜检查陷阱时沾上的泥土。他搓了搓,没搓干净。
“小时候我在山里猎狼。”他开口,声音不高,“有一次发现狼群踪迹,同伴说要立刻放火驱赶。我没同意。我知道狼狡猾,一惊就会散,反而更难围剿。所以我让人在三面布网,自己带弓手埋伏在风口。等了三天,才等到它们聚在一起。”
他抬头看她,“那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猎人,从不急着出手。他得让猎物自己走进笼子。”
“你现在也在等?”她问。
“我在等他们先动。”他语气平稳,“游骑贪利,残部多疑,幕后之人藏得太深。只要他们彼此不信,就会争着来拉拢我们。谁先露脸,谁就先暴露破绽。”
她慢慢点头,“所以你答应议和,是为了让他们争?”
“不是争,是互相猜忌。”他纠正,“当他们都以为自己能独占好处时,就会防着对方下手。一旦防备起来,行动就会迟缓。而我们,就能看清谁才是真正的主谋。”
司徒灵静立片刻,忽然伸手拿起沙盘边上那枚牛角牌。
“这东西,你打算怎么用?”
“它是个引子。”他说,“旧兵牌代表过去的势力,但如今已无归属。谁拿到它,谁就能宣称自己继承了那支部队的名号。我只要让人看见它出现在不同地方——今天在南谷,明天在西岭——他们就会开始怀疑彼此是否私通。”
她看着他,“万一他们不上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