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山道上,像铁珠子打在青石板上弹跳。龙吟风抹了把脸上的水,抬眼望向头顶那道被雾气缠绕的千级石梯。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苔藓上,脚底早已磨破,血混着雨水往下淌。他身后半步,诸葛雄喘着粗气,肩头渗出暗红,那是三天前夜袭时留下的刀伤,没来得及包扎就上了路。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彼此看了一眼,便继续往上爬。
风从崖底卷上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远处雷声滚过,像是某种巨兽在云层里低吼。最后一段阶梯陡如刀削,两侧立着刻满符文的石柱,每隔十阶便有一尊铁甲武士雕像,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来人。
“快到了。”诸葛雄咬牙道。
龙吟风点头,手指按在腰间剑柄上。那柄剑从未出鞘,却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深痕。七日疾行,穿荒原、渡毒溪、翻断脊岭,为的就是这扇门——霸王宫山门。
终于踏上平台,眼前是一座青铜巨门,高逾三丈,门环是两条盘踞的龙首,口中衔着铜球。雾中走出两名守门弟子,黑袍裹身,手持铁戟,横在门前。
“何人擅闯霸王宫?可有信符?”
声音冷得像冰渣刮过石面。
龙吟风从怀中取出竹令,火漆封印完好,递上前。守门人接过,指尖一抹,封泥应声碎裂。他扫了一眼令上刻字,眉头微皱。
“令符属实。但近来奸细频出,需口述密语三句。”
诸葛雄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天火不灭,地脉不断,人志不堕。”
守门人目光一凝,又问:“接引何殿?归属何脉?”
“天王殿遣使,赴霸王宫修习阵法要义。”诸葛雄答得干脆。
片刻沉默后,铁戟收回。其中一人转身走向门侧机关,拉动一根铜链。沉重的青铜门缓缓开启,发出如同龙吟般的轰鸣,震得脚下地面都在颤。
两人迈步而入。
门内是一条长道,两侧铺着玄铁砖,黑沉沉的,映不出人影。走在这路上,仿佛背负千斤重担,每一步都压得膝盖发软。龙吟风察觉体内真气运转变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锁息阵。”他低声说。
诸葛雄点头:“逼人内观,断外求之心。”
越往里走,空气越凝滞。前方三重大殿依次排开,飞檐如刃,直刺苍穹。殿前广场上有弟子列队练功,动作整齐划一,无人交谈,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有人挥拳击空,拳风竟在空中留下淡淡白痕;有人静坐调息,周身缭绕一层薄雾。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地。
他们在偏殿找到管理人员。那人只指了方向,说了句“东侧第七室”,便不再言语。
石室低矮,四壁粗糙,仅有一蒲团、一铜灯、一水缸。墙角堆着干草,显然是临时铺就的床榻。龙吟风走进去,解下湿透的外袍挂在钉子上,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地。
夜半,雨未停。
诸葛雄盘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龙吟风站在窗前,透过窄缝望出去。远处演武场上,仍有弟子在练剑。一人独站场中,剑光划破雨幕,每一次挥动都带起雷音般的爆响。那剑势不求花巧,只讲狠厉,一招一式皆似要劈开天地。
他看得入神。
“这才叫修行。”他喃喃道。
诸葛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龙吟风冷笑,“以前我以为快剑就是一切。可血魔教屠村那晚,我赶到时,只剩一地尸体。孩子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女人倒在地上,怀里抱着襁褓。我拔剑,却救不了一个活口。”
屋内一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