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门乱(1 / 2)

风从窗缝钻入,吹得香火晃了一下。火星坠落,恰好落在纸上,烧穿了一个小孔。欧阳雪盯着那一点焦痕,指尖轻轻抚过纸边,将“快了”二字叠成方块,塞进袖袋。

她起身推开窗,山雾正缓缓退去,唐门内谷的屋檐在晨光中显出轮廓。远处钟声响起,三长一短,是家主召诊的信号。

她没立刻动身,而是取出一只素瓷碗,倒上清水,将昨夜剩下的药渣投入其中。水色渐浊,她凝视片刻,伸手搅动三圈,看沉渣聚散的方向,才换下粗布衣裙,穿上那袭淡青素衫,发间簪了一支白玉兰。

西厢到药庐不过百步,但她走得极慢。守卫见她来了,低头让路,再不盘问。穿过月洞门时,一名老执事迎面走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终究没开口,只侧身避开。

药庐里,家主已坐在案前。右臂裹着纱布,面色比前几日红润许多。他抬眼见她进来,竟站起身:“今日来得晚了些。”

“路上看了会儿花。”她轻声答,走到近前,“您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他顿了顿,“香还在用,每夜必点。”

她点头,伸手搭上他腕脉。掌心微温,呼吸平稳,毒气却已退至肘部。她收回手,却未说话。

“怎么?”他问。

“我在想,您这病,其实早该有人看出不对。”她语气平淡,“寻常毒侵筋络,不会夜间加剧,白日减轻。除非……中毒之人心里压着事。”

家主眼神一闪:“你在查我?”

“医者当察言观色。”她抬头直视他,“您每逢子时必醒,醒来便翻宗卷,查的是哪一年的旧档?”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看得透。我在找一个人的名字——二十年前,唐门曾有一名外姓女药师,擅解奇毒,后来不知所踪。”

“她与您有关?”

“她救过我一命。”他声音低了几分,“若非她,我早已死在北境战场上。可她走后,再无人知其去向。”

欧阳雪垂眸:“或许她不想被找到。”

“可我想。”他盯着她,“你和她,有些像。”

她没应,只取过笔,在药笺上写下几味药材:“这几样,煎汤熏手,每日一次。不必服,也不必包扎。”

“为何?”

“毒素已松,强行拔除反伤气血。”她收笔,“再留三日,我才能确定是否可根除。”

他急道:“那你还会来?”

“若您允我多留几日。”她低眉。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准。”

午后,两名老医师在廊下低声交谈。一人道:“女子居内谷,不合祖规。”另一人附和:“何况来历不明,万一……”话未说完,忽见欧阳雪自回廊走来,两人立即住口。

她仿佛未闻,径直走过。直到转角处,才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在指腹轻轻一划。血珠渗出,她将针尖浸入血中,又收回囊中。

当晚,家主书房灯火未熄。侍从捧着一叠文书进来,见他正翻阅一本泛黄册子,封皮写着《门规辑要》。案头另放着一封联名信,墨迹未干。

“几位执事联名上书,请逐欧阳雪出谷。”侍从低声禀报,“理由是孤女无依,久居内宅恐损门风。”

家主合上册子,淡淡道:“她昨日替我把脉,说我心绪不宁,是因为有人议论她。如今看来,她说对了。”

侍从不敢接话。

“唐门立规,是为了护人,不是困人。”他拿起那封信,凑近烛火。火苗舔上纸角,迅速蔓延,“从今往后,谁再提此事,以叛门论处。”

侍从领命退出。门外,风铃轻响。

次日清晨,欧阳雪照例赴诊。刚进门,便察觉气氛有异。往日随侍的药师今日全数不在,只家主独自坐着,面前摆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汤。

“你来看。”他示意她走近。

她低头看去,汤色清亮,却浮着一层细密油光。她伸手轻搅,嗅了嗅:“这不是我开的方子。”

“我知道。”他盯着她,“但有人趁你不在,换了药引。我把汤倒了,人也关了起来。我想听你说,是谁想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