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向张扬。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挑衅，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一个屠夫，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
又像一个地质学家，在观察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张扬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准备好的一肚子狠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好了，别跟跳梁小丑浪费时间。”王谦淡淡地说道，“我们进去。”
说罢，他领着自己的“学生军”，目不斜视地从赵德柱身边走过。
赵德柱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开幕式现场。
当主持人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念出“哄笑声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院校的领导、老师、学生，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那支以军人姿态、迈着整齐步伐走入会场的队伍。
直到蓝翔的队伍在指定位置站定，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才稍稍散去，会场里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我靠！那就是传说中的蓝翔？！”
“这气势……太他妈吓人了！王谦到底是怎么训的？”
赵德柱坐在贵宾席的第一排，听着周围的议论，脸色黑得像锅底。
就在这时，市教育局的一把手，周局长走上了发言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准备听他那套年年不变的官方发言稿。
然而，周局长只是看了一眼手里的稿子，便将其放到了一边。
他拿起话筒，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洪亮：
“今天，我不想念稿子，想说几句心里话。”
“我们海城的职业教育，搞了很多年，但一直有个怪圈！有些学校，把教育当成了一门纯粹的生意，想着怎么从学生身上克扣伙食费，怎么压缩教学成本，把学生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话音一落，无数道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了脸色瞬间变化的赵德柱。
周局长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赞许：
“但我也欣喜地看到，有那么一些人，一些新的血液，正在用行动告诉我们，什么是真正的教育！他们不计成本地投入，把全世界最好的设备买回来给学生用！他们想方设法地提高学生的伙食，让孩子们吃好喝好！他们把那些被社会认为是‘垃圾’的孩子，当成宝贝来培养！”
“这，才是我心中教育该有的样子！这样的学校，这样的校长，我们教育局，全力支持！”
话毕，周局长竟带头鼓起了掌，目光，直直地看向了王谦所在的方向。
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全场！
赵德柱坐在那里，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着全市同行的面，抽了无数个耳光。
他死死盯着那个在掌声中依旧面色平静的王谦，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
开幕式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焊接项目的赛场，人山人海。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决定两所学校生死的最终战场。
担任本次焊接项目决赛的总裁判长，是海城焊接协会的副会长，一个叫吴大海的人。
也是赵德柱多年的酒肉朋友。
吴大海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为了考验选手们应对未来科技的综合能力，本次决赛的题目，经过了我们裁判组的特别设计。”
他一挥手，工作人员端上来一个由特殊玻璃罩保护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片薄如蝉翼、闪烁着奇特金属光泽的薄膜。
“这是航天级钛基记忆合金薄膜，厚度，0.02毫米。”
吴大海的声音充满了恶意。
“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片薄膜上，完成一条十厘米长的对接焊缝。要求，焊缝无形变，无穿孔，金属记忆性能保留率不低于95%。”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几个懂行的老师傅，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0.02毫米？！开什么玩笑！比纸还薄！这用手焊？一碰就穿了！”
“还是记忆合金？这种材料对温度极其敏感，稍微过热，记忆效应就全毁了！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陷阱！赤裸裸的陷阱！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赵德柱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残忍而快意的弧度。
王谦，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请了国匠吗？
我不用传统技术跟你比！我直接用未来科技碾压你！
林振华那套老掉牙的手艺，在这种尖端材料面前，就是个屁！
全场的同情、怜悯、幸灾乐祸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蓝翔的队伍里。
林振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走到王谦身边，声音干涩：“校长，这是个死局。这种材料，没有特制的激光脉冲焊机，根本不可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直沉默不语的铁牛，忽然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薄如蝉翼的金属薄膜，那双木讷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一种堪称恐怖的光芒！
那是一种绝世剑客看到绝世好剑的渴望！
是一种顶级猎手发现史前巨兽的狂热！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王谦和林振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用一种带着浓重乡音，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校长，师傅。”
“这玩意儿……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