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比天还大。小子,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焊接吗?”
他没有等王谦回答,而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指着不远处那个黄毛学生,“你,过来。把你焊得最好的东西,拿给我看。”
黄毛学生被这阵仗搞得有点蒙,但还是下意识地捧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练习件,小跑了过来。
那是一块半米长的钢板,上面有一道他自认为最完美的“鱼鳞焊”。
“老师傅,您看……”
林振华只扫了一眼,就冷哼一声。
“华而不实。”
他伸出两根手指,像铁钳一样夹住那块钢板,点着上面的焊缝。
“第一,起弧点电流过大,导致母材熔深过重,这在精密构件上是致命伤。”
“第二,收弧处理草率,末端有缩孔。压力容器敢这么焊,就是拿一船人的命开玩笑。”
“第三,你看你这鱼鳞纹,间距忽大忽小,运条速度不稳,说明你心不静,气不沉。这不叫焊接,这叫糊弄!”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黄毛学生的心上。他引以为傲的作品,被说得一文不值,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振人不再理他,随手将那块钢板丢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走到黄毛的工位前,拿起那支最老旧、电线外皮都破了的焊枪,又从废料堆里捡起两块锈迹斑斑的薄钢板。
“看好了。”
他戴上最普通的面罩,没有做任何调试,直接开火。
“滋——”
一道稳定得不像话的蓝色弧光亮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光吸引了。
只见林振华的手腕纹丝不动,焊枪以一种恒定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移动。
没有火花四溅,没有刺耳的噪音。
只有一道纯粹的光,和一种奇异的、如同艺术创作般的韵律。
三十秒后,弧光熄灭。
林振华取前的水桶里。
“刺啦——”
白汽升腾。
当钢板被捞出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道焊缝,哪里是鱼鳞?
那分明是一条银色的、活灵活现的龙脊!
每一片“鳞片”的大小、形状、间距,都像是用最精密的仪器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完美无瑕。在灯光下,整道焊缝流转着金属的光泽,浑然天成,仿佛这两块钢板生来就是一体。
这已经不是技术,这是艺术!
黄毛学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那道焊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谦走上前,捡起那件“艺术品”。
钢板的余温,透过指尖传来。
他抬起头,看向林振华。
林振华也在看着他,眼神里的审视、失望、讥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火焰。
“一个亿,我教。”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车间里回响。
“但不是为你,是为这群还知道拿起焊枪的孩子,也为我这身还没烂进土里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