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开眼,快步走到光刻胶存放柜前,拿起第29批次使用的那罐光刻胶,又拿起之前批次的空罐。标识一模一样,生产批号仅差一位。
“问题可能在这里。”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相邻批号的原材料,可能存在我们无法检测的微量差异。”
“这……这怎么验证?我们根本没那个分析能力!”李文军的声音带着绝望。这超出了他们技术的极限。
“不需要分析成分。”秦念的眼神锐利起来,“我们需要做一个对比实验。用第29批次的光刻胶,但大幅度调整前烘工艺,用更高的温度和更长的时间,强迫高分子链充分交联,看能否‘弥补’可能存在的材料缺陷。”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毫无先例的假设,近乎一场赌博。但此刻,这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萤火。
团队立刻行动起来,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启用备用掩膜版,清洗硅片,涂胶……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当硅片被送入自制的、温度被刻意调高的前烘箱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煎熬。
划片、测试……当那颗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芯片被送到测试台时,技术员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探头。
示波器的屏幕亮起,基线稳定……信号输入……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一条完美、光滑、稳定的正弦波,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
“成功了!波形正常!参数全部达标!”技术员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带着哭腔的狂喊!
“成功了!我们他娘的做到了!”张海洋猛地跳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和李文军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男人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实验室里瞬间被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淹没。
秦念看着狂喜的团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她等大家的情绪稍微平复,用清晰而沉稳的声音说道:“大家静一静。”
实验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她。
“我们刚刚击败了第29批次的‘幽灵’,”秦念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而兴奋的脸,“但我们必须明白,这场胜利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解决了一次技术故障。
它给我们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量产,绝不是实验室成功的简单重复。它是一场战争,一场与无数未知的、细微的‘魔鬼’——可能是材料批次间难以察觉的差异,可能是环境温度的微小波动,可能是设备运行中积累的误差——所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战争。”
她拿起那片故障芯片,又指了指成功的实验记录,语气深沉:“我们今天在这里的每一次跌倒,每一次绞尽脑汁的排查,每一次看似冒险的尝试,都是在为未来真正的大规模生产扫清地雷,绘制更精确的作战地图。
第29批次这个幽灵,让我们提前见识了战场的残酷,也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记住这种感觉,前方的路上,这样的‘幽灵’绝不会只有一个。”
这番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成员的心上,让狂喜沉淀为更深刻的责任感和清醒的认识。
这次危机,让秦念,也让整个“星火”团队,对微观世界的复杂、质量的脆弱以及量产之路的艰辛,有了真正刻骨铭心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