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接过,将之交与赖三柬等人。赖三柬匆匆翻阅后,心中暗叹——廖凡心完了,再如何百般推脱也无济于事。他看向廖凡心,语气复杂:“廖凡心,你为何要对问心斋众人下毒手?他们可是你昔日同门啊!”
廖凡心却冷然不语,双目紧闭。
赖三柬没了审下去的兴趣,向江云帆拱手:“江大人,问心斋一案已定,接下来的案子还是由你亲自审理吧!”
“辛苦赖大人!”江云帆回了一礼,随即拿起案上状纸,沉声宣读。
“天朝历一二七年,户部左侍郎温石元患寒热之症,时任户部郎中的石溪浣,托当时任问心斋掌门的廖凡心为其诊治。廖凡心虽将病症治愈,却暗中下了慢性毒药寒石散,不久后温石元毒发,症状与寒热症无异。石溪浣借此举荐廖凡心进入太医院。”
“一二九年,江南赈灾钦差颜良迅,赈灾途中染瘟疫身亡,实为中了腐尸之毒,下毒者乃太医院御医廖凡心……”
“一三二年,太医院院使华扁仲,试药时误服毒药身亡,实为被副院使廖凡心暗中偷袭……”
“一三七年,刘贵妃身怀龙子,却意外早产,据太医院调查结论,为刘贵妃误食冰冷食物所致,实则是廖凡心受某位贵妃所托,在其饮食中下了堕胎药‘落雪露’……”
……
江云帆读完状纸,公堂之上鸦雀无声,尤其是三司三位大人,大气都不敢喘——此事事关朝廷重臣,甚至牵扯龙种,一言不慎便是灾祸临身,更别说为廖凡心辩护了。
“廖凡心,你有何要辩解的?”江云帆冷冷注视着眼神逐渐变得疯狂的廖凡心,语气带着几分痛斥,“以他人之性命,换来自己的荣华富贵,你心里还有没有半点良知?”
“哈哈……”廖凡心面上现出狰狞笑容,眼珠子通红,扫向堂内众人,“你们皆说我廖某人为荣华富贵不择手段,可你们自己呢?有谁敢说自己活这一辈子,不为名不为禄,手脚干干净净?”
赖三柬等人在其目光逼视下,皆心虚地低下头。
“还有你!”廖凡心猛地看向江云帆,声音尖锐,“锦衣判官,你说你查我老底,不是为了维护你在世人口中的虚名?你查问心斋,难道不是为了私心,为史任那死鬼出气?”
江云帆坦然点头,语气平静:“不错!至少你说对了一半,我原本的确为私心,只为史先生出一口恶气!不想你却给了我查你老底的机会!”
“这……”廖凡心一时语塞,愣了半晌,最后摇头苦笑:“这么说来,倒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不对……”他眼珠再次泛起诡异的血红,不断扫视堂上之人,“若非你们怂恿,我也不会对锦衣判官生出如此深的恨意!他也不会掀我老底,害我落得这般地步,所以……你们都该死!”
廖凡心面目彻底扭曲,他大喝一声,周身生出一股凌厉气机,堂上众人无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小心!他已走火入魔!”田归然大惊,快步跨出一步,挡在廖凡心身前,一掌拍了过去。
可廖凡心此刻已彻底入魔,神智不清,全然无视临体的掌风,张口露牙,如野兽般嘶吼着扑向旁人。
“他在使毒!各位速速退后!”田归然两掌击中廖凡心身躯,却只觉对方身体如败絮般松软,仅将其逼退几步,廖凡心的动作反而更加疯狂。
堂内的锦衣卫身手敏捷,瞬间退到堂外;可赖三柬等人乃是文官,毫无武艺傍身,刚想后退便双腿发软,没几步便被毒气熏倒,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田归然与廖凡心缠斗在一起,两人原本功夫在伯仲之间,可如今廖凡心走火入魔后功力暴增,又无神智拖累,田归然一时间只能苦苦支撑。好在关键时刻,江云帆提剑赶来支援。
两人左右夹攻,江云帆剑法凌厉,招招直取要害;田归然毒功犀利,不断化解廖凡心的攻势;远处的锦衣卫也不时施放冷箭干扰。不多时,便将疯魔的廖凡心重伤擒下。
江云帆只觉一阵头昏目眩——他在万毒谷中常年接触毒物、灵药,几乎练就百毒不侵之体,可面对廖凡心的毒功,还是险些抵挡不住。
“离开此地!”江云帆低喝一声,与田归然一起,将躺在地上的三位大人拖出公堂,又指挥天机楼内众人暂时撤离——毒气已扩散开来,眼看就要蔓延整座楼宇。至于驱毒之事,只能交由田归然这等精通毒理之人处理。
……
几日后,公堂之上。
“三位大人,廖凡心之案已可终结,请过目!”江云帆将案情审讯结果及定罪结论相关卷宗,递到赖三柬几人面前。
三人经田归然救治,已恢复清醒,却仍精神萎靡。他们接过卷宗匆匆翻阅后,心中升起一阵悲凉——并非为廖凡心悲凉,而是为自己身处的文官集团悲哀:文官又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三人哆哆嗦嗦地在卷宗上画押。江云帆接过卷宗时,轻声叹了一句,语气意味深长:“唉,事情怎会闹至此等地步,江某起初不过是想处理一件私怨罢了。”
至于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惺惺作态,赖三柬几人已无心猜测——他们此刻只想远离江云帆这个“瘟神”,只觉谁招惹他,谁便会倒霉!
廖凡心一案尘埃落定。堂堂太医院院使,表面是救死扶伤的医士,暗地里却是杀人如麻、毫无人性的恶魔,其手段之狠辣,比之当初的地狱、黄泉两派也不遑多让!
廖凡心被打入死牢,问斩只是迟早之事,可此案的后续影响却远未终结。
首先是问心斋的处置:廖凡心的帮凶被一一揪出,尽数交由律法严惩;太医院中所有来自问心斋的御医,也全被清除。而万药门的田归然,在半推半就中入驻太医院,成了此案最大的受益者。
其次,廖凡心身后买凶的主谋,也尽数被定罪。一夜之间,无数人头落地,其中包括一位贵妃、一位户部侍郎、一位工部侍郎,以及数十名涉案的朝廷官员。
受牵连者更是不计其数,其中最悲催的当属吏部尚书郭达——直接被官降数级,如今只任吏部稽勋司郎中一职。
一番斩杀、降职之后,皇帝陛下的怒火稍稍平息,却未彻底熄灭。某日朝会之上,皇帝无名火再起,指着底下的文官们厉声痛骂,称他们表面大义凛然,背后不知藏着多少与廖凡心一样的阴暗之徒。
文官们皆低头不语,无人敢反驳,只觉满心耻辱。
好在帝师孙仲尼及时出列,直言劝谏,解了文官的窘境——
“陛下为天子,当有四海之量,臣工偶失,宜示宽仁,俾得自新。勿严斥而寒其心,常自反以求诸己。恩威并施,方为驭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