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垂钓烟波里,天下风云一望收。
江下云帆惊涛起,断扇沉沙霸业休。
世间百业,百态纷呈!其中有一业谓之匪,专行打家劫舍之勾当,堪称人间蛀虫。
其间或有受压迫而落草者,偶行劫富济贫、侠义之举,然此不过凤毛麟角。多数匪类,皆是手段残忍、不通人性的凶顽之辈。云南境内,便盘踞着这样一伙悍匪!
或有百姓心存疑惑:既有铁血将军坐镇云南,此公以剿匪扬名,手段狠厉,有他在,云南怎还会有土匪?存此念者,若非无知愚民,便是深信那“人之初,性本善”之言。
殊不知那些匪徒,哪个不是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之徒?
铁血将军亦是满腹冤屈,今日剿灭此股,明日彼伙又生,只能徒叹剿之不尽,匪患难绝!
故而云南匪患,剿来剿去,终余下三山四寨。七家匪首为求合力对抗朝廷,遂结为同盟,共推盟主,名号司徒宋仁。
小鸡山,便是这三山四寨之一。此山不过一座寻常山头,除却地势陡峭,别无特异之处。其状与小鸡雏形毫无关联,至于何以得名“小鸡山”,曾有好事者翻遍典籍,终得一解。典籍上书:“小鸡山,其名由来,盖因作者懒于思索,随意命之耳!”
小鸡山平平无奇,初时无人留意。直至有强人占据山头,落草为寇,方引得众人侧目。山四周村寨林立,匪徒凶残,周遭寨民忧惧不知何日土匪便会下山烧杀抢掠,故专遣人手日夜盯梢。
是日,百姓一如往常,耕作者耕作,行商者行商,家中劈柴挑水、生火造饭,生活平淡无奇。忽而一阵急促锣声炸响,骤然撕裂了这份宁静……
“咚咚咚……!不好了!土匪下山了!”
此讯如晴天霹雳,人群顿时惶恐万状,哭喊之声四起。有欲弃家奔逃者,有欲奋起反抗者,甚或有惶惑之下思量是否干脆入伙者……然一声嘹亮号角,瞬间遏止了蔓延的恐慌。
“朝廷驻军在此!区区匪类,休得猖狂!”
朝廷军队赫然现身,众人悬着的心顿时落回肚中。虽未亲睹官军与匪徒如何厮杀,但任谁皆可想见,一群乌合之众,焉能与训练有素、兵甲精良的朝廷王师相抗?
类似情状,于三山四寨之地同时上演。此一日,注定成为云南风云激荡、极不平凡的一日……
大理城外,江畔。不远处一片林子,正是上回阴护法与焚天等人铩羽败退之地。阴护法深念“从何处跌倒,便从何处爬起”之理,遂将营盘扎驻于此。
“报!小鸡山已与朝廷军队交上手!”
“报!猫儿山前战事已起!”
“报!瓶儿山火光冲天!”
“报!珠穆朗玛……”
阴护法悠然斜倚在江边一把木椅之上,身前支着一根钓竿。
江面之上,那枚鱼漂随波起伏,沉沉浮浮。他本非好钓之人,此番做派,不过为效仿古人风雅。皆因那生得一副读书人模样的屠苏曾言:谋士至高境界,当为“我自垂钓烟波里,天下风云一望收”。阴护法深以为然,故排布此景。
随着手下探马接连来报,阴护法脸上笑意愈盛。他缓缓伸出手,侍立一旁的焚天心领神会,立时递上一盏清茶。
阴护法接过,轻抿一口,虽品不出茶中真味,仍故作姿态地喟叹一声。身为谋士,总需几分文雅气度。他将茶盏递回,问道:“三大土司与缅甸方面,情形如何?”
焚天躬身接过茶盏,低头禀道:“思安和已差人送来消息,他与木、刀三家土司人马整装已毕。莽应虎所率缅军亦潜藏边境,随时可越界而来!”
“好!”阴护法用力一拍木椅扶手,声震四野。旋即,他猛然醒悟自己此刻扮演的角色,忙敛去激昂,恢复一派淡然神色,悠悠道:“妙哉,实乃妙哉!待我等一举攻下大理城,再与三司土兵、莽应虎大军会合,一路横扫,这云南千里沃土,岂非尽入我囊中?”
一旁的焚天却未似他那般乐观,低声进言道:“护法明鉴。只是……那姓江的小滑头,至今行踪不明,属下唯恐……”
阴护法不知从何处倏然抽出一柄羽扇,姿态略显浮夸地摇动起来,带起丝丝凉风:“哼!锦衣判官又如何?本护法便与他斗上一斗!如今我胜券在握,大势已定,纵使他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如何翻盘?”
“此子在江湖之上号召力非同小可,属下只怕他暗中纠集帮手,坏了我等大计!”
“你啊,纯属杞人忧天!”
“护法不可不防,那小子滑溜异常,神出鬼没,属下唯恐他不知何时便会骤然现身……”
“住口!”阴护法羽扇一顿,低喝道,“鱼上钩了!且看本护法钓上一条大鱼来!”
话音未落,江面上沉寂许久的鱼漂猛地向下一沉!阴护法大喜过望,探手紧握钓竿。入手只觉沉重异常,他运足力气向上一提!待那水下之物破开水面,露出真容之际,阴护法惊得魂飞天外——那哪里是什么大鱼,分明是一个大活人!
那人影甫一出水,手臂便是一抖,霎时间洒出一片森寒夺目的剑光!
阴护法惊魂未定,根本不及反应。幸而他身旁的焚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椅背将他狠力摔向一旁,同时将那木椅迎着剑光猛掷过去。
只听“哗啦”一阵刺耳碎响,上好木椅顷刻间化作漫天飞溅的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