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峰上石窟深,神佛凝视静人心。
青城功法悄然转,九煞真气共相侵。
僧儒对弈论玄机,童子负剑怒目临。
浩然剑意入紫府,棋子落地意难寻。
暮冬的寒雾尚未散尽,飞来峰如一只敛翅青鸾静卧山间。晨露顺着千年古松的针叶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银珠。江云帆踩着湿滑的石阶拾级而上,耳畔传来灵隐寺悠远的晨钟,惊起林间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布满苔痕的飞檐。
飞来峰山坡之上,遍布石窟,石窟内雕刻着诸天神佛,临近此处,仿若是置身佛国之中。
“这石窟当真鬼斧神工。”小倩提着裙裾跃过一汪积水。她仰头望着连绵不绝的摩崖造像,晨光自峰顶斜斜切下,将千百尊佛陀镀上金边。这些造像形态各异,或坐或立,或笑或嗔,每一尊都栩栩如生,似从亘古便已入定在此处,低垂的眉眼间沉淀着千年香火气,透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宁静与庄严。
忽然少女驻足,青葱玉指遥指某处:“那尊佛好生奇怪!”
云帆循声望去,只见一尊丈六金身隐在众佛之间。佛面低垂似悲悯众生,然细看之下,唇边弧度诡谲如新月,右手结印,不过竟隐透暗红斑驳,倒像是凝固的血迹。
“妖僧杨琏真迦。”江云帆低声呢喃。山风忽起,卷着松涛在石窟间呜咽回响,他仿佛看见百年前那个月黑风高夜,妖僧身着猩红袈裟立于皇陵之上,手中颅骨酒器泛着森森冷光。盗墓铁铲凿穿地宫时的铿锵,帝皇枯骨坠地的脆响,与此刻四周的松涛声诡异地重叠一起。然而可笑的是如此一位妖僧却亲手将自己的雕像留在石壁之上,混进诸天神佛之中,供世人瞻仰膜拜。
小倩忽觉后背发凉,回头催促:“快走快走,这佛像看得人心里发毛。”
江云帆倒是一笑置之,这世上沽名钓誉者太多了,他继续在瞻仰满天神佛,而满天神佛亦注视着他,心中阴晦之气渐消,内心一片平静。体内沉寂许久的青城功法突然自行运转,丹田处暖流如春溪解冻;与此同时,蛰伏的九煞真气化作百条冰蛇,顺着经脉蜿蜒游走。
“嗯?”
半山腰,古树遮掩这处,一方小巧的亭子,一僧一儒执黑白对弈,旁边站立一负剑童子。执黑的老僧指尖微顿。棋子悬在十九道纹枰之上,映着松间漏下的天光,竟泛起青铜古镜般的涟漪。对面青衫儒生以折扇轻叩石桌,棋盘上白子忽如星斗移位,浩然之气平地起,惊落枝头数点残雪。
僧儒显然并非常人,相隔数百丈的距离,竟然注意到江云帆的异常。
“魔种道心,倒也有趣。”老僧终于落子,黑石棋子“嗒”地嵌入纵横十九道棋盘之上。霎时间松涛如怒,整座飞来峰的石窟竟同时响起梵唱,惊得寒鸦四散。
儒生轻笑摇头,白子轻点天元:“阴阳失衡,终是镜花水月。”话音未落,棋盘上黑白二气冲天而起,在半空化作太极阴阳鱼,亭子峰笼在当中。
“此事好办,传他我禅宗心法或是你儒家的浩然正气,三方平衡,隐患或许可解。”又落一子。
“可以,棋局定输赢。”儒生也是起了惜才之心,说着一枚白子拍下,半空的阴阳鱼化作浩然之气弥漫开来,将小小的飞来之峰尽盖其中。
山路上的江云帆只觉一股异常唐突的凉风袭来,他疑惑的四周看看,没有任何异样,前方小倩催促他快些,道边溪水潺潺流动,两只冬鸟站在路边树丫上,一切平常不过了。
不对!他忽然发觉四周空间游动着一缕淡淡的气机,中招了?不像,气机毫无杀气,且不似对他而发。阵法?亦不似,不困不杀。
或许是这些佛像的缘故吧,蕴含的一些佛性刚好被自己捕捉到罢了,江云帆如是想,难得有此机缘,干脆闭上眼睛细细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