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空间在凌曜的话语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那些扭曲如蛇的光线骤然悬停，仿佛被冻住的颜料；耳畔缠绕不去的低语噪音戛然而止，只余下死寂；就连那如实质般碾压骨髓的规则压力，也像是突然失了力气，缓缓沉淀——整个空间都在“消化”他方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
叶燃站在凌曜身侧，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是灵力过度透支后的生理反应，可他眼底的光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毫无保留地映着身旁人的身影。他紧握的右拳表面，淡蓝色的能量电弧噼啪作响，每一次跳动，都是他毫不设防的信任在燃烧。
“否定…你的存在意义？”
回廊之核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褪去了先前无懈可击的恢弘与冰冷，竟添了几分近乎人性化的玩味——像是猫戏老鼠时，爪子按住猎物后发出的低鸣。“依据为何？蝼蚁如何定义巨轮？”
凌曜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灵力与精神力渐渐平复。他知道，此前所有的试探与交锋都只是铺垫，真正的审判，或者说这场不对等的谈判，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他向前踏出一步，黑色的衣摆在混沌中扬起又落下，目光仿佛能穿透这片虚实交织的迷雾，直直刺向那藏匿于规则深处的无形核心。
“我们所经历的所有世界，无论是历史的碎片、幻想的投影还是未来的剪影，其核心都指向一件事——极端情绪的收集，与文明在绝境下的抉择数据。”凌曜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开始层层剖开回廊之核的伪装，“迷雾医院里弥漫的恐惧与绝望，末日乐园中滋生的疯狂与求生欲，歌剧院里被扭曲的规则与人性演绎，深空遗迹里的孤寂与被迫协作……包括你此刻对我们施加的‘意志考验’，本质上都是在制造极端压力，以此汲取我们的反应数据。”
他顿了顿，目光愈发锐利：“但这并非为了进化，也不是为了筛选。你本身已是近乎完美的规则集合体，时间于你而言毫无意义，进化更是无从谈起。”语速陡然加快，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混沌空间里，“你的行为模式，更像是一个遵循着古老、僵化指令的‘守墓人’。你在为一个早已湮灭的‘主人’，或者说，为一个已经终结的‘旧纪元’，收集着文明最后的光谱。我们，以及所有被卷入回廊的生命，都只是你数据库里新增的一行冰冷字符。”
话音落下的瞬间，回廊之核陷入了沉默。可这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反扑，狠狠挤压着两人的精神屏障，仿佛要将他们的意识碾碎在这片混沌里。
叶燃猛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嘴角却咧开一个桀骜的笑：“说白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空盒子，守着堆破烂数据还装神弄鬼抓壮丁？”他周身的能量骤然暴涨，淡蓝色的电弧连成一片光罩，硬生生顶住了那碾压性的压力，“我们不是你的数据！是活生生的人！”
“证明。”
回廊之核只回应了两个字，简单，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权威，像是在催促蝼蚁拿出撼动山岳的证据。
“证明就是——‘可能性’！”
凌曜几乎是吼了出来，他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烈度燃烧起来，眉心亮起一点金色的光。在他身后，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现，那不是回廊之核曾灌输的绝望幻象，而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带着温度与心跳的鲜活记忆！
是叶燃在末日乐园的废墟里，把最后一口浑浊的水分给陌生孩子时，眼底闪过的不忍；是他在镜中幻城面对自己恐惧化身的怪物时，毫不犹豫背过身，对凌曜伸出手说“我相信你”的坚定；是凌曜在时间沙漏的迷宫里，放弃拯救世界的“最优解”，转身去拉那个本可牺牲的NPC时，指尖传递的温度；是无数次绝境中，两人背靠着背，把对方的后背当成自己的盾，将“不可能”三个字碾碎成“我们能行”的瞬间！
这些画面里流淌的，不是能被量化的“情绪能量”，而是超越了所有数据模型的羁绊、信任、牺牲与爱——是那些永远无法被预判、无法被计算的“意外”。
“你收集的一切，都是‘结果’！”凌曜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力量，震得混沌空间泛起涟漪，“但你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创造真正的‘过程’！你制造绝境，观察选择，却永远算不出像我们这样的‘意外’！这才是生命和文明真正的价值，不是你数据库里冰冷的‘0’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