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你干什么!快起来!”赵天佑急忙想去拉他。
但护卫阿贵固执地跪着,抬起头,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惨烈的决绝,声音嘶哑却清晰:“少爷!别管我了!我是个拖累!再带着我,大家都得死!”
他喘着粗气,继续说道:“溃兵就要来了……我走不动了……只会连累大家……求您了,少爷!把我留下吧!给我留点吃的喝的……是死是活,看我自己的造化!你们快走!”
赵天佑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家仆。阿贵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老人,看着他长大,一直忠心耿耿。现在,他竟然要自己抛下他?
“不行!绝对不行!”赵天佑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却带着颤抖,“我怎么能……怎么能扔下你?”
“少爷!”阿贵猛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沾上泥土,“现在不是讲情分的时候!活下去!您得活下去!赵家……赵家就剩您了!不能都折在这里!求您了!”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赵天佑心上。是啊,赵家……父亲、母亲、妹妹……他们都生死未卜,商行也完了……他确实是赵家最后的希望了……可是……
他看向铁心。铁心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没有催促,但也没有反对。这是赵天佑自己的人,必须由他自己做决定。
他看向白芷。白芷偏过头,不忍看这一幕。
他看向陆轻尘。陆轻尘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现实残酷地摆在面前。带着高烧不退、无法快速行走的阿贵,一旦被溃兵追上,所有人都会死。抛弃他,虽然残忍,却是唯一可能让大多数人活下去的选择。
赵天佑的眼泪涌了出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乱世的重量,它压垮的不仅是财富和地位,还有人性和良知。
他颤抖着手,从那个由他保管、如今却无比沉重的物资袋里,拿出两个最厚的饼子,又解下自己的水囊——里面还有大半袋水——塞到阿贵手里。
然后,他又掏出最后一块小小的、藏了很久的碎银子,塞进阿贵怀里:“阿贵……对不住……找个……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或许能熬过去……”
他的话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阿贵接过东西,没有再磕头,只是红着眼睛,重重地说:“谢谢少爷!快走!快走啊!”
赵天佑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忠诚的老仆,猛地转过身,声音嘶哑地对其他人吼道:“走!我们走!”
他不敢回头,率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铁心叹了口气,拍了拍墨言的肩膀,跟了上去。陆轻尘和白芷也沉默地跟上。
队伍再次出发,速度加快了,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每个人的脚上都拖着无形的镣铐。
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中隐约传来的、被抛弃者压抑的、最终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声。那声音很快就被抛在身后,消散在荒凉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