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苏沐晴在硬板床上惊醒，额头布满冷汗。梦中那些破碎的画面仍残留在脑海——龙皓月被无数银色锁链束缚，而她手中握着一把没有刃的剪刀，无论如何也剪不断那些枷锁。
窗外，星寻城的钟楼敲响四下。距离系统休眠结束还有两小时。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龙皓月床前。在微弱的烛光下，龙皓月的睡颜出奇地平静，银蓝色长发散落在枕上，如同一泓月光。胸前的契约内衣已经褪至肩下，露出那些布满裂纹的符文，它们像受伤的蛇一样微微抽搐着，发出几不可见的红光。
苏沐晴不自觉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三天前那场噩梦般的经历仍历历在目——伯爵油腻的手指，撕裂的礼服，还有龙皓月如天神降临般救下她的身影。她收回手，指尖微微发抖。
做噩梦了？
龙皓月突然睁开的金色眼眸让苏沐晴吓了一跳。那双眼在黑暗中如同两轮小小的月亮，清澈而锐利。
苏沐晴低声承认，梦到你被锁链捆住，我救不了你...
龙皓月撑起身子，丝绸被单从肩头滑落。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契约符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快了。
什么快了？
契约要碎了。龙皓月的手指轻抚过那些裂纹，我能感觉到。每次我们违背系统意愿，这些裂纹就扩大一分。她抬头直视苏沐晴，特别是当我...真心想保护你的时候。
苏沐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正想回应，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同时警觉起来，龙皓月一把扯过外套披上，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已习惯女性身体的每一个弧度。
魔族侦察兵！林鑫的声音穿透楼板，全员警戒！
龙皓月抓起梳妆台上的化妆笔塞给苏沐晴，自己则抽出一条丝巾——这是她最近惯用的武器。苏沐晴惊讶地发现，尽管灵魂回到了各自的身体，但龙皓月似乎保留了对灵妆术的理解。
楼下已经打成一团。当两人冲下楼梯时，只见五六个魔族士兵正在与猎魔团交战。司马仙的巨斧劈开一个魔族的肩膀，王原原的战矛刺穿另一个的胸膛。但更多的魔族正从窗口涌入。
保护平民！韩羽高喊着，将一个吓呆的女侍者推到身后。
龙皓月眼中寒光一闪，丝巾如银蛇出洞，缠住最近一个魔族的脖颈。她优雅地旋身，丝巾随之收紧，魔族士兵的喉咙发出可怕的咯咯声，随即瘫软在地。
苏沐晴则尝试着用化妆笔在空中画出灵纹。虽然系统仍在休眠，但龙皓月教给她的技巧还在。一道粉色的光弧从笔尖射出，击中一个魔族士兵的眼睛，他立刻捂着脸惨叫起来。
漂亮的一击。龙皓月赞许地点头，丝巾再次飞出，但记住，灵妆术的精髓不是硬碰硬——
她突然转身，丝巾如鞭子般抽向苏沐晴身后。苏沐晴回头，看到一个魔族侦察兵正举刀欲劈，却被丝巾精准地抽中手腕，匕首当啷落地。
——而是预判。龙皓月说完，一个侧踢将那个魔族踹飞。
战斗很快结束。猎魔团成员们除了几处轻伤外，基本无碍。林鑫检查着魔族士兵的尸体，眉头紧锁：奇怪，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追踪印记。龙皓月蹲下身，翻看一个魔族的手腕，那里有一个发光的紫色符文，而且是很高级的那种，至少是七阶魔族下的。
苏沐晴突然想起什么：会不会是...那个恶魔领主？
众人沉默。被混沌灵妆变成女性的恶魔领主，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报复。
收拾行装。龙皓月果断下令，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得——
她的话戛然而止。一道刺目的红光突然从她胸口爆发，契约内衣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与此同时，苏沐晴的脑海中响起尖锐的系统提示音：
【系统升级完成！开始重新绑定宿主...警告！检测到契约破损！紧急修复程序启动！】
龙皓月痛苦地弓起身子，双手抓住胸前的内衣，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搏斗。符文发出刺耳的嗡鸣，红光越来越强，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
苏沐晴冲上前想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猎魔团成员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只能眼睁睁看着龙皓月在红光中挣扎。
系统在强行修复契约！苏沐晴大喊，我们必须阻止它！
怎么阻止？林鑫焦急地问，我们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沐晴咬牙，再次尝试靠近。这次她将化妆笔对准那些符文，试图用灵妆术干扰它们。一道银蓝色的光从笔尖射出，与红光相撞，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坚持住！她大喊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灵力的快速消耗让她双腿发软，但她不能放弃——不能眼睁睁看着龙皓月再次被系统束缚。
红光与银蓝光芒激烈交锋，整个房间都在震颤。墙壁出现裂缝，家具东倒西歪。猎魔团成员们不得不撑起灵力护盾保护自己。
就在苏沐晴即将力竭时，一声清脆的声响彻房间。龙皓月胸前的契约内衣突然裂成两半，符文如同受伤的蛇一般疯狂扭动，然后——
轰！
一道耀眼的白光爆发，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当光芒散去时，龙皓月跪在地上，胸前原本的契约内衣已经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组银色的天然纹路，如同藤蔓般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蔓延，最终在心脏位置形成一个精致的月牙图案。
【警告！主仆契约解除！启动备用方案...错误...错误...开始强制升级...系统即将进入第二阶段...】
机械的系统音变得越来越扭曲，最后化作一阵杂音消失。苏沐晴的脑海中突然涌入大量信息流，各种复杂的符文和数据如瀑布般冲刷着她的意识。她抱住头，痛苦地蹲下身。
沐晴！龙皓月的声音传来，温暖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抵抗它！不要被系统控制！
苏沐晴咬牙集中精神，尝试着在意识中筑起一道墙，阻挡系统的入侵。奇妙的是，当她这样做时，龙皓月的灵力似乎自动与她共鸣，形成一道银蓝色的屏障。
系统的数据流被暂时阻隔在外。苏沐晴喘着气抬头，对上龙皓月关切的目光。那双金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契约...解除了？苏沐晴不确定地问。
龙皓月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银色纹路：不完全是。形式变了，但联系还在。她轻轻触碰那个月牙图案，只是现在...更像是平等的纽带，而非主仆契约。
林鑫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呃...谁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龙皓月站起身，将被单裹在身上遮住裸露的上身：简单说，控制我的系统契约被破坏了。代价是系统本身进入了某种升级状态。
而且它变得更危险了。苏沐晴补充道，揉着太阳穴，我能感觉到它在尝试更深层次的绑定...
王原原突然指着窗外：我们得先离开！魔族增援到了！
果然，远处街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至少二十个魔族士兵正在逼近。龙皓月果断下令：分散撤离！老地方集合！
猎魔团成员们迅速分成三组撤离。龙皓月拉着苏沐晴从后门离开，穿过一条隐蔽的小巷。星寻城的黎明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石板路，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我们去哪？苏沐晴小声问。
精灵族在城中的联络点。龙皓月回答，艾莉丝公主说过，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去那里寻求庇护。
转过几个弯后，两人来到一间不起眼的香料店前。龙皓月有节奏地敲了七下门，停顿，再敲三下。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一只翠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月影随形。龙皓月低声说出一句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