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莫要小看这一块肉,在那些一年到头不见荤腥的平民之家,这便是实实在在的实惠。为了这块肉,许多原本不愿的人家,也会权衡。”
其实,这个念头她早已经过多方推敲,真能让女子入学的人户,应该也是县城之家。
真正的农户,他们不一定会让女孩去上学,这一年里,他们可宁留着女孩在家务农,都不会让她们上学的。
崔姮无能为力,只能改变一点是一点,能有一个是一个。
只要她们踏入学堂,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自会生出向学之心。
这第一步,总要有人推她们一把。
南宫铭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帝王的理智让他立刻想到了更现实的问题。
他轻轻摇头,叹道:“即便此法在京畿之地可行,若要推行全国,姮儿,你可算过这需要何等庞大的银钱?师资、场地、书籍、笔墨,还有你方才所说的‘肉’……
如今国库虽不至空虚,可刚结束四五年的征战,想来也不剩多少了,且边关军费、河道修缮、百官俸禄,处处需钱。骤然添此巨额开销,国库如何支撑?若因此加赋,更是动摇国本,与民争利,绝非善策。”
他看向崔姮,目光中有关切,也有提醒:“此非一腔热血可成之事。”
崔姮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且从容的笑意:“陛下虑的是。妾身岂敢不知轻重?此事断不能一蹴而就。妾之意,并非立刻诏令天下,而是试点。”
她拿起那份奏折,指尖点着上面的规划:“先在京城选址,开办一两所义学作为尝试。摸索章程,调整规矩,观察其真正效果,了解实际运作中的困难。
“若此法果真能开启民智,培养出可用之才,风气渐开之后,再徐徐图之,逐步推广至各州府。若效果不彰,或弊大于利,及时关闭便是,损失可控,亦不伤国体。”
最后,她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而这试点所需的一切费用,无需动用国库一分一厘。妾这些年来,名下的一些产业经营尚可,积攒了些许体己。
“创办京城义学的初始银钱,便从妾身的私库中支取。如此,既不劳民伤财,亦可验证此策虚实,陛下以为可否?”
南宫铭闻言,怔了片刻,看着眼前目光灼灼、谋划周详的妻子。
她不仅有心怀天下的仁念,更有步步为营的智慧与敢于承担的魄力,甚至愿以私财为国试法。
他心中的顾虑虽未完全消散,但那份帝王的谨慎,终究被这份赤诚与务实所软化。
他缓缓伸出手,覆在崔姮的手背上,终是松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期待:“既然你思虑如此周全,又愿以身作则,朕……便准你先行一试。只是,姮儿,万事开头难,其中艰辛,你要有准备。”
崔姮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眼中光华流转,如同暗夜中点燃的星火:“谢陛下。妾身明白。但总要有人开始做,不是吗?”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殿内光滑的金砖上,一坐一立,一沉稳一坚定,围绕着那纸承载着未来希望的义学方案,进行着一场关于理想与现实、破旧与立新的深刻对话。
帝国的未来,或许就在这一次次的探讨与尝试中,悄然孕育着变革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