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京的寒冬,滴水成冰。
腊月的风像裹着细碎冰刃,刮过皇城朱红高墙,呜咽着盘桓在殿宇飞檐之间,卷起阶前未及清扫的残雪。
福宁殿内,龙涎香的气息几乎要被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压过。
老皇帝躺在明黄锦被中,双目紧闭,面色是金纸般的灰败,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在寂静的殿中格外刺耳。
他已昏沉数日,太医院院正束手无策,只跪在殿外,听候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殿内,刘皇后端坐榻前,凤眸沉静,只是紧握着帕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崔姮静立一旁,身着素色宫装,容颜清丽,眉宇间凝着一股忧愁。
她目光偶尔扫过殿外沉沉的夜色,如同在审视着暗流涌动的朝局。
“报——八百里加急!”
一名内侍压低的声音带着颤抖,打破了死寂。
信使满身风尘与冰霜,是被大内总管赵全亲自引进来的。
崔姮接过染血的军报,迅速览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她转向刘皇后,声音清晰而冷静:“母后,殿下于北境大破叛军主力,收回一州土地,取得阶段性胜利!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大胜归来!”
这消息如同在即将凝固的冰面上投下一颗石子,刘皇后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好!好!甚好!”
随后,刘皇后欣喜地跪在皇帝龙榻前,含着泪,“陛下,您听到了吗?咱们的铭儿又胜了!”
皇帝此时已经病得说不出话了,但也听见了皇后的声音,由衷地为自己这个儿子骄傲。
侍立在一旁的庞贵妃听了这消息,心中又恼又焦急,眼中却交织着忧虑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她朝殿角阴影那边使了个眼色,一名小太监脸色倏地一变,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见状,庞贵妃才收回视线,而后假装高兴,娇柔扑到龙床边,哽咽道:“陛下,您听!这是好消息,你快些好起来啊!您还要好好看着太子得胜归来呢!”
此话有几分真心,刘皇后懒得理会,她握着丈夫的手,同样盼着皇帝能好转,起码要等到铭儿归来……
而庞贵妃娇滴滴地哭泣中,却是满心的阴暗。
她的儿子,二皇子南宫璋,她所有的希望,母族的荣辱,都系于这个少年身上,此刻已经集结了人手,南宫铭不在是最好的时机!
成败在此一举!
……
子时三刻,铜漏声涩。
老皇帝喉咙里发出一声诡异的嗬嗬声,猛地睁大眼睛,空洞地望向虚空,手臂抬起,似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垂落。
“陛下!陛下!陛下!”
伺候的人慌乱不已,纷纷围拢过来,可老皇帝闭上的眼睛再也没能睁开。
“不好了,陛下……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