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三月。
夏日的晨光尚未刺破云层,天色是混沌的鹅蛋青。
东宫之内,灯火彻夜未熄,压抑的呻吟与忙碌的脚步声交织了一宿,直到那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骤然划破黎明,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层层生机。
产房内,血腥气与药味混杂。
崔姮浑身湿透,墨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听得心腹医官虞妙在耳畔低语“是个儿子”,她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直强撑着的意志溃散,眼皮沉沉合上,放心地陷入了昏睡。
无人知晓,在这漫长的煎熬里,她心底曾转过怎样惊心动魄的念头——若此番不是男嗣,那“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她连人选与路径都已暗自思忖过几回。
万幸,万幸。
产房外,南宫铭简单披着外袍,长发凌乱,满目焦急。
自昨夜崔姮突然发动,他便心急不已,衣冠都未穿戴好,心急如焚地在产房外等待,今早更是直接告假未去上早朝。
男人背脊挺得笔直,双手却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那声啼哭传来时,他浑身一震,待产婆出来道喜,言说“母子平安”,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去,眼眶瞬间红了,喜极之泪险些夺眶。
他无视旁人,径直扑到床前,看着崔姮虚弱如纸、汗湿鬓角的模样,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住,疼得发颤。
他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片刻后,才强自镇定,好想询问妻子,又见妻子已经虚弱昏睡,他不忍打搅,转头对虞妙吩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虞医官,太子妃身子要紧,务必用最好的药,仔细调养,不容有失。”
“喏。”
虞妙低声应下。
外间,刘皇后早已按捺不住。
她从产婆手中几乎是“抢”过那明黄色的襁褓,动作却又是极致的小心。
低头看去,那小小的人儿皱巴巴、红彤彤,像只小猴子,正闭眼酣睡。
刘皇后脸上瞬间绽开毫不掩饰的狂喜,轻轻摇晃着,低声呢喃:“乖孙,本宫的金孙......”
盼了多久,才盼来这嫡出的皇长孙,她眼角的细纹都溢满了笑意。
消息传到前朝,皇帝刚结束早朝。
闻听太子妃顺利诞下皇孙,他龙颜大悦,抚掌大笑:“好!天佑我大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