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赫背对着女儿,负手而立,望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疆域图,目光却毫无焦距。
他肩背绷得极紧,紫金色的丞相常服上绣着的仙鹤纹样也失了往日的飘逸,反倒透出一股沉重的压抑。
或许,他真的想的太好了,只想着延续家族荣耀,皇帝却早已对崔家存了猜忌之心,一直想除掉崔家,只是缺个借口罢了。
既如此,老老实实等崔姮生下皇嗣荫蔽家族是不可了,只能主动出击。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姣姣,你今日所言,究竟所为何来?为父不信,你只是忽然心血来潮,与为父谈论帝心莫测。”
崔姮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纤细的手指在宽大的袖中悄然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她抬眼,看着父亲不再挺拔如松的背影,清晰地说道:“女儿不想生下太子的孩子。”
但她也明白,为了家中荣耀,她必须得有一个孩子。
崔赫猛地转身!
动作太大,带得身旁小几上的灯盏猛地摇晃了一下,火光跳跃,将他脸上瞬间腾起的惊怒、难以置信照得明明灭灭。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击中,“你想让别的女子替你承宠诞下子嗣再抱养?”
接着崔丞相立马否决了,“这不行!不是你生,没有我崔家的血脉,如何能养熟?”
皇家本就无情,亲生的外甥都会对外祖家下杀手,别说不是亲生的了!
在崔丞相更激动前,崔姮淡然道:“父亲,女儿没说不生,只是不生太子的罢了......”
“你......”崔丞相几乎是挤出的声音,带着骇然的颤音,“你的意思竟是......要借种?生一个别人的野种?!”
崔姮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微微抬着下巴,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美眸,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直直地迎上父亲凌厉的视线,是一种无声的、倔强的默认。
“荒唐!荒谬绝伦!”崔赫的怒喝声在狭小的密室里炸开,震得墙壁似乎都嗡鸣作响。
他额角青筋暴起,手指颤抖地指向崔姮,“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事发,我崔家满门......鸡犬不留!到时候就不是流放三千里能了事的!是要砍头的!砍头你懂吗?!”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
“那就不让别人发现。”崔姮的声音却异样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与父亲的暴怒形成残酷的对比。
“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雁过留声,水过留痕!只要做了,就必定会留下痕迹!怎么可能瞒过天下人!”崔赫猛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崔姮完全笼罩,那强大的、属于上位者和父亲的威压扑面而来,“你告诉我,怎么可能?!”
“女儿当然知道。”崔姮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没有退缩,“可让女儿心甘情愿生下南宫铭的骨血,绝无可能!”
她顿了顿,迎着父亲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忽然抛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但,万一有可能呢?”
崔赫满腔的怒火像是被骤然打断,噎在了喉咙里。
他惊疑不定地瞪着女儿,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你......此言何意?”
崔姮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
密室内空气凝滞,只剩下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