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来到冬月。
窗外,细雪如絮,无声地覆盖着东宫的琉璃瓦和枯枝。
殿内暖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崔姮心底的彻骨寒意。
她裹着厚重的貂绒斗篷,怀中的手炉烫得掌心发红,可那股暖意似乎永远抵达不了心口,更焐不热她冰凉的小腹。
她月事已迟了十余日了......
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日夜缠绕着她的心,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每一次南宫铭在她身上挥汗如雨,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她无法理解的、近乎执念的渴望时,她都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祈求。
事后,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偷偷倒掉那碗苦涩的补药,或是用冷水灌洗,甚至隐秘吃一些凉性食物......她活得像个惊弓之鸟,每日都在恐惧与侥幸间挣扎。
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指尖下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没有任何不同,却又孕育着一个她绝对不愿接纳的生命。
南宫铭的孩子......
那个上辈子害她崔家,这辈子毁了她一生安宁、将她强娶入这黄金牢笼的男人的骨血。
每一次他深夜造访,对她而言都不是恩爱,而是一场无声的凌迟。
她恨他,恨他的强权,恨他的掠夺,恨他让她怀上这个注定带着痛苦印记的孩子。
“不......”
一声极轻的、破碎的呜咽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她不能生下ta,绝不能让这个孩子成为她与南宫铭之间更深、更无法斩断的枷锁。
她的人生已经不由自己掌控,至少,她的身体,她孕育谁的权利,不能再被剥夺。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在绝望中疯长。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让身旁侍立的芙蕖和菡萏都吓了一跳。
“太子妃,您要去哪儿?外面雪滑。”芙蕖关切地问道。
崔姮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殿内闷得慌,本宫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她一步步走向殿外,脚步虚浮却又异常坚定。
雪地上留下崔姮几人的足印,寒风裹挟着雪粒扑打在脸上,带来刺痛的清醒。
崔姮故意装作悠闲的模样,在宽阔的庭内转悠了好一会儿,一副悠然自得看雪的模样。
终于......
她目光死死盯住前方那一段高高的汉白玉石阶,阶上已覆了一层薄雪,
就是那里了。
每一步靠近,心跳就如擂鼓般撞击着耳膜,对未来的恐惧、对自身行为的惊骇、还有那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扼杀生命的负罪感,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是太子妃,是崔氏女,可她首先是她自己。
这深宫的残酷,前世早已教会她,心不狠,站不稳。
生下一个皇嗣,她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更好,可问题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她的仇人呢?
她不愿生下仇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