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崔丞相正捋着山羊胡须踱步,他身着绛紫团花便服,腰间玉带扣上嵌着鸽血宝石。
郑氏端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虽已年过四旬,眉目间仍可见当年风华,她手中的茶盏举起又放下,眼睛不时往门外瞟。
来了来了!沈状元来了!小丫鬟提着裙角跑来通报。
郑氏猛地站起,险些碰翻案上的缠枝莲纹茶托。
只见月洞门外转出一道修长身影。
沈昭逆光而来,广袖当风,腰间环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越声响。
待他走近,郑氏才看清这年轻人面容如玉雕琢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凤目清冽如泉,鼻若悬胆,唇似涂朱。
最难得是通身气度,既有书卷清气,又不失武人的挺拔,行走时如松迎风,静立时若竹沐月。
郑氏不由看失了神,原来这就是女儿看上的郎君,果然是俊美绝伦,难怪只是书生之时,便吸引了女儿。
沈状元来了!崔丞相朗笑着迎上前,眼角皱纹里都堆满笑意,老夫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师弟的高徒盼来了。
他亲热地拍拍沈昭手臂,忽觉这年轻人臂膀结实,倒不像寻常文弱书生。
郑氏站在丈夫身后,指尖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眼前人比想象中还要俊朗七分,那通身的气派,竟比王侯家的公子还要矜贵。
晚辈沈昭,见过丞相大人,丞相夫人,抱歉,让二人久等了。沈昭躬身行礼,衣袂垂落如流水行云。
沈昭作为女婿,即便崔丞相并不知晓他“死去”的女儿嫁与自己,但沈昭和郑氏都知道的,所以沈昭做足了晚辈的谦虚姿态。
他双手奉上礼盒,仓促之间备了些薄礼,望二位笑纳。
“来就来,还备什么礼,太见外了。”崔丞相笑道,示意丫鬟接过。
郑氏此时已回过神来,忙招呼道:快别站着说话,沈状元请上座。
她亲自引沈昭到右侧首位,那是个铺着锦缎坐垫的楠木交椅。
小丫鬟要来斟茶,却被她接过鎏金执壶,我来。
茶香氤氲中,崔丞相摸着胡子感叹:当年岳父大人来信,说收了个惊才绝艳的关门弟子,今日一见,果然......
沈昭拱手:“晚辈不敢当,自是侥幸罢了,多亏了老师的辛苦教导。”
见他这般谦虚,崔丞相没好气一嗔,那个人能靠侥幸高中状元的?
郑氏目光一直盯着沈昭细细打量,越看越满意。
如此青年才俊,与她女儿甚为相配。
崔丞相不知妻子所想,一直在与沈昭闲聊,沈状元今年贵庚?
回大人,虚岁二十有二。
家中可有高堂?
沈昭眸光微黯:先父先母早逝,家中只余晚辈一人。
老丞相露出惋惜之色,正要再问,郑氏突然插话:状元郎可是已成家?
厅内霎时安静。
沈昭抬眼望向郑氏,见她眼中慈和,心下顿时了然。
他整了整衣袖,郑重道:是。前年初夏成的亲。
说着轻轻按住腰间荷包,唇角扬起温柔弧度,内子甚好,晚辈与她恩爱有加。
“啊?你成婚了?”崔丞相听到沈昭已婚,心中略略遗憾。
郑氏却是笑而不语,尤其是听到沈昭说“与她恩爱有加”之时,她脸上更为慈爱。
女儿女婿感情好,她做母亲的自然乐见其成。
崔丞相没注意到妻子异常,拍腿叹道:可惜可惜!老夫原想着......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转而笑道:不知是哪家闺秀这般有福气?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檐下铁马叮咚。
沈昭望着晃动的珠帘,轻声道:她......是个极好的女子,只是她怕生,不爱与外人交涉,去年诞下一女。
郑氏瞧得分明,沈昭在说到妻女时,满眼的温柔做不得假,这让她更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