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帆沉默了,半晌冷笑一下,“找他干什么,他走了,不会回来了。”
又是不会回来,戚礼也这么说。宋相宜因为付帆的语气有那么些不舒服,但她当下并没有感觉到,被找不到戚礼的焦急压下去了。她不明白,于是问:“他去哪了?”
“你不用知道。”
他的冷漠让宋相宜怔了下,她湿着睫毛张张口,“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宋相宜这姑娘的韧劲强得让人害怕,她去bitter Sur找上次的酒吧经理,得到了和付帆一样的答案。分不清是不是借口,但她在酒吧门口蹲了一天。
傍晚五点多,一辆黑色奔驰驶入,停在酒吧对面的专属车位上。
后座车窗半开,车里的男人只露出线条凛冽的眉眼,高挺鼻骨将窗外斑斓的霓虹光影切割,一半黑暗,一半留在脸上晃影心醉。
不是秦明序是谁。
就知道所有人都在骗她。
秦明序下车了,一双长腿出奇优越,垂眸看着手机,神情格外冷漠。手机屏幕青色的光打在他脸上,配合他眼神莫名瘆人。
宋相宜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刚要冲上去,另一侧又下来一人。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瘦削老外,头发全白,精神气足,看着身份不凡。
他们交谈时那种轻松又凛然的强气场让宋相宜硬是定在了原地。
那个老外身份不一般,宋相宜看得出。秦明序就在他身侧,气场盛极,进去的步调不落半点。那两道背影让宋相宜忘了自己刚才想做什么。
宋相宜终于反应过来秦明序是个什么身份,他们谈正事,真冲上去了,她就是个笑话。
谁给她的胆子去跟秦明序算感情的账?就因为他在游轮上对着戚礼调笑的模样让她看见了,就觉得身份的天堑也不过如此?
宋相宜心被风吹凉了,因为他明明看起来高不可攀,毫无感情。
但她就是看不得戚礼受委屈,想要个说法,就算不喜欢戚礼,也不能伤她,把她好好还给她的家人。戚礼甚至怀了他的孩子,不敢和父母说。她那么自持和保守的姐姐,在港口回望着那只游轮的时候,惘怔的样子好像心都没了一半。
明明那么多人心疼着戚礼,她却只因为这个男人疼了心。宋相宜特别难过,她以前觉得她姐会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平顺感情,值得一个优秀完美的男人把她宠到天上去,怎么会受委屈呢。她替戚礼不值,平复心情,靠着树慢慢蹲了下去。
宋相宜被请上来是一小时后。付帆赶到的时候,事谈完,酒喝了,Joey已经离开。他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反而被秦明序气个半死。
“你他妈还真回来了!”
没等他继续问追款的后续,秦明序淡淡道:“彭以河留在那了。”
不留也不行,因为秦明序说走就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他解决。彭以河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已经登机,气到语音打过来口不择言痛斥秦明序孙子。
“秦明序你还是不是人?!”
彭以河简直气疯了,他预备着共进退,结果战友扔下枪先跑一步了。合着他撂下女朋友跑少爷这鞍前马后来了。
秦明序阖眼任他骂,一个字也没回嘴,等他滔滔不绝发泄完了才说:“你和秦霁结婚的时候包个大的。”
一下堵彭以河命门上了,秦明序又补了一句:“没有那天就算了。”
嗬我草,人话都说不出第二句。彭以河差点砸手机。
见了付帆,秦明序也没说话,突然撂挑子,两头都理亏。自己像喝大了酒,都不知道怎么又回国内了,不管是漂萍有了根,还是风筝有了线,反正他心留这儿,割不断了。喝了口酒,没理付帆,跟经理说:“把门口树底下那个带上来。”
刚下车就注意到了,没顾得上她。
经理蒙了,树底下什么。秦明序说了个名字,经理记起来了,下去找没见人,在吧台边寻觅着了。宋相宜才不傻,她不吹冷风,跑里边喝酒来了,时时刻刻留意着二楼,当然也看到付帆上去了。
经理来找,宋相宜当然要上去,进包厢的时候,她不莽撞也不气愤了,面无表情站着,心心爱爱的付帆堪堪得了她一句问候。那模样好像誓要用站位和气宇轩昂的少爷们分割出一道两个世界间的三八线。
付帆没应,他气不顺,琢磨着别的事,谁顾得上她。
秦明序尾指滑动着杯底,看了她一眼,“找我?”
宋相宜没出息地又紧张起来了,他随便一问都强势,一对视直接压制你灵魂,看着害怕。她问:“为什么我姐说你不会回来,你又出现在这?你是不是骗她的?”
秦明序放下酒杯,好像听见什么好笑的,搭起长腿,“我骗她?”
宋相宜想到戚礼,勇气又上来了,“不然她为什么那么难过?还不是因为你!”
秦明序脸色一下沉了,握紧了拳,凶狠地看着她。戚礼的妹妹,当然向着她。但他被戚礼一次次亲手推开,他就不难受吗!他在她心里都和那些试图侵犯她的人没分别了。他要一次两次、接二连三、三番五次地去犯贱,然后得到同样被放弃的结果?
他眼睛狠厉地烧红,一张脸凌然迫人,仿佛蛰伏着一只野兽。宋相宜不自觉后退一步,想的是自己在赌场门口看到的,秦明序看向戚礼时那个眼神,她到现在也忘不了。
她以为他们很快会去见姑姑姑父,毕竟戚礼有了孩子,有时候传统一点,才是对女人的负责。
但看样子戚礼根本没和他说过。
而宋相宜从刚才终于懂了,为什么戚礼明明都在那样一双深情的眼眸中了,却依然说不出口。
再贪心下去,她是收不回本钱的。和秦明序这样的男人交往,是一场心甘情愿血本无归的赌博。
过程当然是酣畅淋漓的痛快,可赌博本身就是错的。庄家不给她托底,戚礼必输无疑。她玩不起。
宋相宜胸肺尖全是憋堵的忿怨,没这么不痛快过。她无计可施,甚至现在要开口求他找一找戚礼。她都快要张口了,突然低着头崩溃。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一直紧紧跟着,非要让她自己消化?现在想起,戚礼和她分开前眼神那么静,好像有什么念头没了。她最怕戚礼做傻事,又觉得她姐肯定不会的,她说要去医院,能干什么?去拿掉她的小外甥?!
宋相宜僵住了,突然一下子爆发,朝秦明序颤声大吼:“你快去找她!”
秦明序无动于衷地喝酒,他当然会找,他有很多账没和戚礼算,这个冷血的小骗子,嘴是硬铁打的,瞒了他太多,他不可能放过她。
只不过任谁也不能要求他做什么,即使是戚礼的妹妹。她急得发抖,他冷眼旁观。
付帆皱眉站起来,想把她拉出去,别把秦明序惹急了。宋相宜都没看清,扒着付帆的胳膊,没挥开,急得两颗泪在付帆眼皮子底下掉下来,湿在他衬衫上。
“秦明序,她去了医院,到现在都没回来!你的孩子没了就没了,我姐要是出事我要你好看!”
宋相宜吼完,腿一下软了,靠在付帆怀里,揪着他的衬衫大哭。
空气死一样的寂静,付帆猛地回头,秦明序一张脸已经僵硬失态,瞪着宋相宜,可怕到不成样子。
窗外的风吹来沙砾,磨在暗色玻璃上有细小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