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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2 / 2)

时柳抽了抽鼻子,拿面前的纸巾擤鼻涕,带着鼻音,告诉她:“二十。”

“我以为你解放前的人呢。”戚礼说,“你有胳膊有腿的大好年华,出去送外卖、当家政、超市拣货、学校门口摆摊,再不济你有手机吧,打开直播把你那张小脸怼镜头前,跟网友说你被前夫家暴虐待、被婆婆pua,编几个故事就有人给你打赏,怎么着也够你吃饭,等长胖了再换个赛道,当摆脱原生家庭独立自强的大女主,现在都吃这套。”

戚礼看她在对面愣愣呆呆的,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忍不住放轻了语气:“这个社会没那么差,想活的人是饿不死的,别怕。”

时柳嘴一瘪,戚礼立马说:“你再哭我就走了。”怎么比她泪腺还发达。

时柳捂着嘴,“那我可以说是被前男友家暴的吗?”

戚礼脸一冷:“你敢。”

她又想笑了,低着头擦眼泪。戚礼才反应过来,烦躁地闭上眼睛往旁边扭头,气自己的下意识反应。

时柳说:“你别生气,不是前男友。”戚礼凶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一会儿戚礼又道:“身份证可以异地办理,你别拿了,直接走。”

“可是我所有的证件都没有,号码早忘了,连火车票也买不了。”时柳说,“我是很早被拐卖过来的,小学没上完就在兴爵了,跟我一样的还有两三个,证件都在姜苗那里放着。之前有个男的想逃,溜出去跑到户口局补办证件,天没亮就被抓回来了,被姜洪好一顿打,后来就找不见人了,应该是被扔到了夜总会。”

戚礼抱着胳膊冷脸听着,这种事情在她这只在电视上看过,而事实就是,同一座城市、同一片天空下,发生了。

戚礼好久没说话,最后道:“这种事只能找警察,让他们走特殊渠道帮你办临时证件。”

时柳神色一慌,刚想说什么又被打断,戚礼说:“我帮你找靠谱的警察,走关系,你把嘉皇的一切告诉我,警察想知道的,我来替你说。”

“姜苗既然不来找我,那我就去见她。”戚礼说。

*

秦明序当晚把车开到了宋家小区的楼下。他坐在车里,神色还算平静,点了一支烟,咬着烟嘴吐出一口混着酒气的烟雾。

他漆黑的眼眨动几次,吸纳了绝大多数光线也没亮上几分,抽完一支烟后,给戚礼拨去语音。

像是在手机边上等着一样,对面马上接了起来,快到令秦明序惊异。他笑了一下,叫她:“戚礼。”

“嗯?”她声音很轻,像是怕吵了谁。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他问。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先道歉:“对不起啊,秦明序。”

他极讽地笑了下:“戚礼,你捂不热是吧?”

戚礼没回答他这句,她正靠在窗边,看冬月隐在云后,透着很寒冷的光。她轻轻开口:“秦明序,你现在的成绩也够上一个普通的大学了,我的笔记你留着看,不用还给我了。”

她甚至笑了:“我走了之后,给你留个纪念。”

秦明序喉结动了好几次,扣紧手机,“你说什么?走去哪?”

“北京。”

“一个人?”

“嗯。”

“……那我呢?”

戚礼手指轻轻触碰着窗帘的吊穗,气息很稳,听不出她在流泪,“记性真差,你忘了你说过的吗。”

秦明序连记忆都被此刻的戚礼给篡改了,他甚至有些茫然,抖着唇问道:“我这么说,你就不管我了吗?”

他以为他们只是吵架,他还站在道德高地等戚礼去哄他,他要好好发作,凭什么把他晾在那儿,凭什么不来抱他。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过一个拥抱,她忘了吗?

戚礼哭着笑了:“那怎么办啊,你不开心又要发火,不想学我们就不学了啊。”

秦明序很用力地喘息了两次,肺部像堵了棉花,“戚礼,你出来。”

“你在哪儿?”

“小区门口,出来见我,我他妈让你出来见我!!”他骤然爆发,朝着手机那头咆哮,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咣咣闷响。

戚礼把委屈忍得很小声很小声:“秦明序,你可不可以不要凶我。”

秦明序仰在头枕上,口舌发干,胸膛急促起伏,重新说了一遍:“出来,戚礼。”

“你出来抱我,我他妈当聋子什么都没听过。”他的语气很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是犯病前的征兆,连记忆也出现了错乱,他努力让口齿保持清楚,“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行不行?”

“戚礼,是你让季之茹来追我,我他妈连生气都不行了,就因为几句气话,你就闹这样的脾气?”

“别他妈开玩笑了,戚礼。”

“你也觉得这种玩笑很过分吗?”戚礼已经忍住了哭腔,只是止不住眼泪,“你应该知道有些玩笑开不得,我戚礼真的陪你玩不起,秦明序。”

耳边只有他的呼吸声,很重。戚礼真的很讨厌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泪,可是她面对秦明序的时候总想哭,这真的不对。

秦明序仿佛已经忍到极点,他大脑里装着阒静的黑洞、和即将爆炸的、盛大的星云,揪扯着他的神经。车上有药,可他不要药,他只要戚礼。

“回去吧,秦明序。”戚礼的眼睛在黑暗中红得像个兔子,“我不在家里,你找不到我的。”

“你去哪里了?”他嗓音沙哑,心脏揪痛,“我开车喝了酒,是不是很坏,你管管我,管管我吧戚礼……”

“别这样了,秦明序,我给你叫车,好不好?我真的过不去。”

“你告诉我你在哪啊?你说啊!”他控制不住血丝从眼底一点一点地冒上来,有毫无预兆的雨滴落在车玻璃,湿漉漉的寒气沁入骨髓,粘在每一根骨膜神经上,经年缕痛不止。

“戚礼……暮暮……”他垂下头颅,撑着身体深处不知哪来的剧痛,沉沉喘息着,彻底没了计策。他呐呐叫着她的小名,那个每次叫都会引得她脸红、心软的简短咒语。

每次都会奏效。

但这次他没有得到回应。秦明序听到了敲门声,和隔着门板传来的江峤的声音,他在叫戚礼的名字,语气关心:

“戚礼,你没什么事吧?我们要切蛋糕了。”

戚礼冷静地说:“没事。”

秦明序彻底安静了,窒息的、连喘息声都发不出来。

江峤走了,她死死咬着的嘴唇才松开,对他说:“秦明序,你不要开车,就在那里等着……”

“你会来吗?”秦明序眼圈红着,紧咬着牙关询问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为什么?就这么狠心呢?抱他一下都不愿意。

那头好像有她的啜泣声。他听不真切,也不明白。为什么呢?他们吵了个架,她就不要他了。

秦明序的手指在抖,眼球也在抖,他看不清在寒潮夜色中也冷清分明的小区门口,依然发动了车。

他把正通话的手机砸向挡风玻璃,清脆的撞击令人牙酸,他痛到吸气,恨道:“戚礼,你他妈的……”

戚礼听到他狠狠砸着方向盘,引擎声,和刺耳的刹车声。

她真的屈服了,往外跑的时候腿都在发软。她抹了两把眼泪,眨眨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她不能搅乱江峤生日的氛围,让他们为一个软弱的她担心。

戚礼拉开门,回到热闹的包厢,把江峤拉到一边,忍着抖动的声音道:“对不起啊,江峤,我临时有事要先走了。”

江峤紧紧皱着眉,因为她苍白的脸上泪痕遍布,“发生什么了,我送你过去吧,戚礼。”

“不用了,我打车走。”戚礼说这句时连看他都来不及,举着手机惊惊慌慌地往外跑。

江因注意到,举着蛋糕刀刷地站起来,“怎么了?”

江峤眼中涩意一闪而过,她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连外套都忘了拿。

戚礼上了出租车才想到要放下耳边的手机,她呆愣地看着已经挂断的屏幕,不知道是他主动挂断还是干脆摔坏了。她干涩的眼睛再次掉出不受控制的水珠,圆圆的滩在屏幕上。

到了小区门口,空无一人,只有粗壮榕树下一辆车灯尽碎伤痕累累的奔驰车。

车头都被撞得变形,她踉踉跄跄下出租车,看清车里没人,才恢复呼吸,哭喘出声。

凄风苦雨不止,人冷心寒,夜色中见不到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