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礼抬头又看了眼时间,加快手边厨具的冲洗,抽两张厨房用纸擦手,扔进垃圾桶,拍拍他,“我们走吧。”
她刚才抽空给戚磊发微信,到现在还没回,不知道今晚他会不会回家,但时间越来越晚,她真的担心他突然回来逮他们一个正着,心里一直有个弦紧绷着。
秦明序一把拽住她微凉的手,带进怀里,贴近耳边低低叫了一声:“暮暮。”
戚礼脊背一僵,想去捂他的嘴,“你别……别这么叫。”谁叫都没带给她这种感受,怎么从秦明序嘴里出来就这么……情色。
她真的是带颜色的东西看太多了。
秦明序不松手,脸侧蹭着她的耳朵,蹭得戚礼心上发麻。她一下就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叹口气,说:“行了,之后有机会肯定做给你吃,好不好?”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得逞地勾起嘴角,眼睛放射出幽幽精光,继而垂下睫毛,慢慢松开她,说:“我不吃辣椒炒肉和西红柿炒鸡蛋,我要吃你专门给我做的,只对我的口味。”
对他的口味?戚礼挑眉,“那给你做雪顶火山怎么样?”
“是什么?”
“糖拌西红柿啊,我给你放好多好多糖。”戚礼憋不住笑。
秦明序眼见着又要气,戚礼戳他脸,意图戳破渐大的秦姓气囊,“好了好了,给你做肉吃,给你喂饱饱的。”
她又说:“但你不能嫌难吃啊,你让我做的,多难吃你都得咽下去,说好吃。”
秦明序说好。
戚礼扭头看了眼天色,朝南的房间已经慢慢覆上一层暗雾,阴阳相割,日暮交替,眼前出现朦胧的噪点,只有客厅平阔的地面上留着几缕向晚的微光,沉淀出一片温暖的寂静。
她弯了眼睛,“这回可以走了吧。”
秦明序基本满意了,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含着十分的愉悦,心里因她的纵容流着蜜水。他随她出门,把这个小名在唇舌间含着唤了好多次,叫一声看她一眼,眼见她的耳朵越来越红,看也不看他。
他笑着去牵她的手,戚礼一下甩掉。
他问:“戚暮暮,你为什么叫这个?”
戚礼无力了:“……你非要一直喊吗。”
“嗯。”他忍不住笑,拨了一下她的耳垂,“暮暮你耳朵好烫。”
“你闭嘴!”
他清了清嗓子,勉强正色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叫这个?”
戚礼舒口气,伸手一指西边,给他解释:“喏,我是日落的时候出生的,比现在要早一点,大概六点多吧。我妈妈说她从手术室出来,看到了特别特别美的夕阳。”
那时和现在一样,是冬天,蟹青色淡冷的天边,少见地出现了橙红色的流云飘带,浓郁、纯净。落日缓行,温温的暮光和母亲的眼光一同留恋在婴儿床尾,看了很久。等霞光尽了,凉月起,初雪下,筋疲力尽的宋漱华终于有力气抬手,第一次碰到了戚暮暮沉睡的脸蛋。她觉得奇妙,她充满幸福感的被割走了半颗心,从今往后她将永远挂念她,和这个小生命缔结最坚固和纯洁的契约,直至她的死亡。
而现在,秦明序戳了一下戚礼的脸,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是下午六点生的?”
戚礼说:“对,具体时间应该是……六点十分吧,都是我爸说的,他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他当时只顾着我妈了。”
……
戚磊今天下班只顾着宋漱华了。
刚出差两天回来,他疲得很,本想拉个椅子在妻子床边睡一宿,可宋漱华执拗地催他回家休息。戚磊在车上抽了根烟,脚步滞重无声,连声控灯都没有惊动。
打开家门,车钥匙当啷扔在玄关,他没开灯,借着透进来的夜色把烟头捻在空烟灰缸里,动作一滞。
他面无表情地摁开了灯,不需要视线缓冲,半抬眼皮扫描这三四天没回过的家。
戚礼回来过了。花瓶里的水换过,厨房门半开,台面有水渍,最主要的,他的烟灰缸被倒掉了,不再散发难闻的气味。
他这才看到戚礼给他的信息,拉开冰箱门,看到里面备菜篮摆放整齐,放着水淋淋的新鲜野菜,他舒展开一个温和的神情,眼神柔软。
他眉一低,扫到电视柜上摆放的妻女合照,棕色的实木柜上有淡淡一层薄灰,不光证明这家有一阵没住人,还能证明这张照片被移动过。
他察觉异样,抬起头重新扫视了一遍客厅。
刚进门的第一直觉没有错,回家是不会产生警惕感的,会警惕是因为他的潜意识已经注意到了很多细节,比如说拉动过的椅子,和沙发中间陷进去的坑,凭面积判断是个男人,反正不会是戚礼。
戚磊走到厨房,注意到垃圾桶旁边的水渍鞋印,男人的。
他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给戚礼发信息:回来过了?
戚礼很快回复:爸你到家了?
戚磊:到了。
戚礼:比心\/比心\/那你好好休息。
戚磊看着这条信息,想到,是小偷吗,还是干脆就是和她一起回来的,异性?
这很容易验证,直觉已经倾向后者。戚磊迈步到戚礼的房门前,并没有征求她的同意,摁下,推开。
他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借夜色把一切都看清晰了。
哦,一起回来的。
他得出结论,不需要谁的辩解和进一步证实,这就是今天下午的事实。他甚至能根据沙发的凹陷和半颗鞋印得出那个男生的身高和大概体重,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画像,只缺少脸。
戚磊在窗边站了很久,抽了两颗烟,想到当时宋家楼底下父女深谈,戚礼眉眼间的执拗和泪水,最终只是沉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