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鼠骇(中)(1 / 2)

说书人将黍丰里那绝望的恐慌沉沉压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灯火摇曳,将他紧锁的眉头映照得愈发深刻。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便是绝境中人,也能逼出几分血性。”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嘶哑,“钱满仓幼子失踪,酿酒老汉横死,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扎穿了黍丰里村民最后一点侥幸。等待外援已是奢望,若不自救,只怕阖村都要成了那鼠妖的口粮血食!”

“钱满仓强忍丧子之痛与病体,将村中青壮召集到自家院中。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原本富态的身形几日间便垮了下去,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悲痛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诸位乡邻!’他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那妖物欺人太甚!杀我孩儿,害我乡亲,毁我家业!今日,不是它死,便是我们黍丰里亡族灭种!我钱满仓,愿散尽家财,凡有愿随我下洞除妖者,每人奉上安家粮十石!若有不测,家小由我钱家供养终老!’”

“重赏之下,加之濒临绝境的恐惧化作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当下便有二十余名胆气最壮的青壮站了出来。领头的是村中最好的猎户,姓张,使得一手好叉,曾独力搏杀过野猪,人称‘张猎户’。他沉着脸,检查着众人手中的柴刀、钢叉、草叉,又让人备齐火把、绳索、以及村里所能找到的所有火油。”

说书人语调沉缓,描绘出一幅悲壮而压抑的备战图景:

“是夜,无月,浓云如墨。钱家后院,那最大的鼠洞入口处,火把猎猎燃烧,映着一张张紧张而坚毅的脸。洞内吹出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那股熟悉的腥臊恶臭,让人几欲作呕。张猎户将绳索系于腰间,另一端由洞外十数名汉子牢牢握住。他深吸一口带着烟火气的空气,对众人一抱拳:‘我先行一步!若绳索连续急扯三下,便是遇险,诸位……便不必再下来了!’”

“言罢,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紧握钢叉,弯腰钻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鼠洞。其后,青壮们两人一组,依次鱼贯而入。”

“洞内初入尚可容人弯腰前行,不过数丈,便豁然开阔,竟似一条地下甬道!但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脚下粘稠湿滑,尽是鼠粪与不知名的污秽。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四周是无边的黑暗,以及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张猎户屏息凝神,小心前行。洞壁光滑异常,布满爪痕,岔路极多,如同迷宫。他依着老猎户的经验,以刀在洞壁刻下记号。越往深处,那窸窣声愈响,绿莹莹的光点也开始在黑暗中闪烁,忽远忽近。”

“小心!” 张猎户猛地低喝,手中钢叉疾刺!

“吱——!” 一声凄厉尖叫,一只壮如狸猫、毛色油黑的大鼠被钢叉贯穿,钉在地上,四肢抽搐,绿眼死死瞪着众人,充满怨毒!

“众人还来不及松口气,四周黑暗中,那窸窣声骤然变得密集、尖锐!无数绿点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鼠群!成千上万!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众人席卷而来!

“‘背靠背!围成圈!’张猎户厉声大吼,手中钢叉舞得风雨不透,将扑来的巨鼠一一挑飞、刺穿!其余青壮也奋力挥舞手中武器,柴刀劈砍,草叉猛刺,火把胡乱挥舞,试图驱散鼠群。”

“一时间,洞内鼠尸横飞,腥臭的血浆溅满洞壁和人一身一脸。惨叫声、鼠群的嘶鸣、兵器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修罗地狱!不断有人被鼠群扑倒,瞬间便被淹没,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短促的哀嚎,便被拖入黑暗深处,只剩下一滩血迹和几片破碎的衣物。”

“鼠群仿佛无穷无尽,攻势一波猛过一波。火光在鼠潮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众人的体力与勇气都在飞速消耗。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河水,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