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狐妖怨(终)(1 / 2)

说书人将那油灯捻得只剩一点将熄未熄的幽蓝火苗,整个人几乎完全隐于黑暗,唯有那嘶哑到极处的嗓音,如同自九幽之下缠绕而上。诸位,这便到了那狐妖索命的最终章,且看那李根生,如何在这必死之局中,挣那一线渺茫生机!

书接上回,李根生瘫坐在地,屎尿齐流,眼见那狐妖利爪探出,幽绿眼瞳锁定自身,那声“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如同丧钟敲响!极致的恐惧竟压垮了恐惧本身,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怪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脚并用,如同被火烧了屁股的野狗,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扇并未关严的屋门,一头撞开,狠狠扎进了外面浓稠如墨、寒气刺骨的夜色之中!

身后,传来那狐妖“媚儿”一声混合着狐啸与女子冷笑的尖锐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瘆人。它并未立刻追赶,仿佛享受着猎物临死前绝望的奔逃。

李根生什么也顾不上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跑”这一个念头!他拼尽全身力气,在漆黑的山林里亡命狂奔。树枝如同鬼爪般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出血痕;荆棘撕扯着他的衣衫,留下道道血口。他摔倒了,立刻爬起,继续跑,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疲惫,耳边只有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和那如影随形、仿佛永远贴在身后的“沙沙”脚步声与若有若无的媚笑!

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到那张美艳皮囊下狰狞的狐狸脸,和那双幽绿冰冷的眼睛!

也不知亡命奔逃了多久,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林间雾气稍散,他才力竭倒地,如同一滩烂泥般蜷缩在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浑身筛糠般抖动,连牙齿都在打颤。

天色渐明,山林露出了本来的轮廓。李根生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骇然发现自己折腾了一夜,竟并未跑出多远,那间索命的茅草屋,就在不远处若隐若现!他连滚带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远离那个方向,凭着残存的记忆和求生本能,跌跌撞撞,竟真让他摸到了下山的路!

当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精神彻底崩溃地出现在靠山屯村口时,早已不成人形。见了人就惊恐万状地嘶吼:“狐狸!狐狸精!吸人气!师傅……师傅被它吃了!!”村民见他这副骇人模样,又联想到赵老栓一夜未归,心中皆是咯噔一下,笼罩多日的疑云化作实质的恐惧。

村中几位年长的老人听闻此事,捻着胡须,面色凝重地叹道:“造孽啊!定是你们惹了那有道行的老狐,才招来这灭顶之灾!那狐妖最是记仇,睚眦必报,它既盯上你,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啊!”

果然,李根生虽侥幸逃回村子,捡回一条命,却如同被抽走了魂儿。他夜夜被噩梦缠绕,总梦见那幽绿的狐眼、探出的利爪和师傅赵老栓那迅速干瘪灰败的脸。不过三五日功夫,他便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如鬼,整日躲在屋角瑟瑟发抖,见不得光,稍有点风吹草动便吓得惊声尖叫,眼看就要油尽灯枯。

村里人人心惶惶,生怕那狐妖寻仇,殃及全屯。大家伙儿凑了些钱财米粮,由几位胆大的长者带着已然奄奄一息的李根生,跋山涉水,去往百里外的一处偏僻山坳,叩请一位传说中能沟通阴阳、安抚山精野怪的出马仙——常三爷。

这常三爷并非僧道,乃是位供奉“狐仙”的香童,据说能请得仙家附体,办事灵验。他见了李根生那失魂落魄、阳气溃散的模样,又仔细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闭目凝神,手指掐算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非男非女的腔调:

“唉——尔等闯下大祸矣!尔等所伤,非是寻常山狐,乃是一窝修行近百载、即将功德圆满的火狐!它们借那野狐沟的灵脉滋养自身,本欲渡劫化形。尔等贪念作祟,杀其至亲,剥其皮囊,此乃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那侥幸逃脱的小狐,怨气冲天,借那至亲血气未干的皮毛与自身百年修为,强施幻化,誓要报这杀母剥皮之仇,吸尽尔等阳气,方解其心头之恨!”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失色,冷汗涔涔。

常三爷话锋一转,又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有向善之心。此事因果虽重,却也非绝对死局。若要化解,消弭这场灾祸,需得满足其两个条件,或可有一线转机。”

“请仙家明示!”村老们连忙躬身请教。

“其一,归还皮毛,消其执念。需将那张母狐皮取出,以清泉水洗净,置于香案之上,焚香祷告,由其血亲(那小狐)自行取回,物归原主。其二,诚心忏悔,立约供奉。尔等需备齐三牲酒礼,香烛纸马,由这李根生亲至其洞府旧址前,叩首谢罪,发誓忏悔,并承诺自此之后,靠山屯猎户绝不再伤其狐子狐孙,且需村人共同立约,每月初一、十五,以鲜果血食虔诚供奉,直至其怨气平复,恩怨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