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呷了口冷茶,昏黄灯光下,嗓音沙哑地开了腔。诸位,今夜咱们不说那冤魂厉鬼,且说一段深山老林里的勾当。这山中之物,日久年深便能通了灵性,你若敬它一尺,它便让你一丈;你若伤它性命,夺它皮毛,那便是结了死仇,不死不休!
话说在这苍莽山深处,有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名唤靠山屯。屯里人大都以打猎为生,其中最出名的要数老猎人赵老栓。这赵老栓年近五旬,在山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枪法如神,经验老到,心肠也如那山里的石头又冷又硬。他身边跟着个徒弟,名叫李根生,二十出头,力气大胆子却不大,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山里人少见的机灵劲儿。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师徒二人便背着猎枪、绳索,带着干粮,一头扎进了雾气未散的深山老林。近日猎物稀少,赵老栓盘算着往那人迹罕至的野狐沟走一遭,指望着能碰上大牲口。
这野狐沟,林深树密,怪石嶙峋,平日里连最有经验的猎户也轻易不愿深入。传说沟里有成了精怪的老狐,能迷人眼,摄人魂。赵老栓向来不信这些,只当是胆小之人的胡诌。
日头过午,二人已深入野狐沟腹地。正觉疲惫,准备歇脚吃些干粮时,赵老栓忽然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按住身旁的李根生,示意他噤声。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向前方不远处的乱石堆。
李根生顺着师傅的目光望去,心头一跳!只见那石堆掩映之下,赫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土洞,洞口处,几只毛色火红油亮的狐狸,正慵懒地趴着晒太阳!尤其那只体型稍大的母狐,皮毛在斑驳的日光下,竟泛着缎子般柔和亮丽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若是剥下皮来,送到山外皮货商那里,定能卖个让人眼红的价钱!
“师……师傅!”李根生激动得声音发颤,眼睛都直了,“这……这能换多少银钱啊!”
赵老栓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压低声音道:“闭嘴!惊跑了这宝贝,老子扒了你的皮!”他悄无声息地端起那杆老旧的猎枪,黑洞洞的枪口缓缓瞄准了那只浑然不觉危险降临的母狐。
就在赵老栓手指扣上扳机,即将发力的瞬间,他眼角余光似乎猛地瞥见,旁边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有一双冰冷、充满灵性,甚至带着一丝拟人化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那似乎是一只体型稍小的狐狸,隐在暗处,将他们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砰!”
枪声在山谷中炸响,惊起一片飞鸟。那母狐应声倒地,连呜咽都未曾发出一声。其他几只狐狸吓得四散奔逃,瞬间没了踪影。
“打中了!”李根生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
赵老栓也松了口气,压下心头那丝因那双窥视的眼睛而引起的不安,走上前查看猎物。那母狐已然断了气,温热的身体尚存余温,一双狐眼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惧。赵老栓抽出腰间的剥皮小刀,手法娴熟地开始剥皮。刀刃划过皮毛,发出“嘶啦”的声响,鲜红的血肉暴露出来,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
李根生在一旁帮忙,看着那逐渐与血肉分离的、完整华美的火红皮毛,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嘀咕道:“师傅,刚才旁边好像还有只小的,溜得忒快,皮子应该也不错……”
“行了!”赵老栓打断他,将血淋淋的狐皮完整剥下,随手将那无皮的狐尸踢到一边,“小的皮子不值几个钱,别节外生枝。赶紧收拾,这天色看着不对,咱们得快点出山。”
他将那张还带着体温、触手滑腻的狐皮仔细卷好,塞进背后的行囊。师徒二人心满意足,循着来时的方向,快步下山。
然而,走着走着,两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来时那条虽不宽阔却清晰可辨的兽径,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变得错综复杂。他们明明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可绕来绕去,眼前的景物却愈发陌生。参天古木、嶙峋怪石,怎么看都透着一种诡异的相似感,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日头渐渐西沉,林间的光线迅速暗淡下去,浓重的暮色如同墨汁般渗透进来,四周开始升起灰白色的山雾,阴冷潮湿,贴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