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他们成婚三载。恰逢杏花再开,顾清云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他记得婉儿素来不喜金玉俗物,唯爱银饰的清雅。这日,他信步来到城中最为精巧的银楼“宝光阁”,细细挑选良久,终是看中了一支雕琢成杏花缠枝模样的银簪,花蕊以细如毫发的银丝盘成,玲珑剔透,雅致非常。
“掌柜的,就要这支了。”顾清云满意地付了银钱,将锦盒小心纳入怀中,想象着婉儿见到它时的欢颜,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刚踏出银楼,忽闻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无量天尊!这位施主,请留步。”
顾清云回头,见一游方道士立于街角。那道人身穿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头戴竹冠,面容清癯,目光如电,正凝神看着自己。
“道长有何指教?”顾清云拱手问道,心下有些诧异。
道士走近两步,眉头微蹙,目光在他周身扫视一番,沉声道:“施主,贫道观你印堂之间隐有青黑之气缭绕,周身更似被一股阴寒气息所缠,近日来,可是常感心神不宁,体虚乏力?”
顾清云心中一动,这道人所言,竟与他近来偶尔感到的些许疲惫吻合,但他只以为是政务家事劳心所致,并未深想。“多谢道长关怀,在下一切安好。”
道士却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非也。施主身上这阴气,非同一般,乃是长久与阴物相伴所致。恕贫道直言,府上……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或是来了什么……特别的‘人’?”他特意在“人”字上加重了语气。
顾清云脸色微变,立刻想起婉儿那异于常人的苍白与虚弱,还有那日渐浓郁的、带着冷意的气息。但他随即压下这念头,婉娘只是体弱,怎会是……不,绝无可能!他沉声道:“道长多虑了,内人只是身子弱些,家中并无异常。”
道士见他神色,知他未信,也不强求,只是从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刻有八卦纹路的古旧铜镜,递了过来:“施主既如此说,贫道亦不强求。此镜名‘洞玄’,虽非法宝,却也能照见一些寻常之物看不见的气息。施主若心存疑虑,不妨带回府中,自行斟酌。切记,心正则不邪,但若镜中所见有异……还望早做决断。”
说罢,道士深深看了顾清云一眼,拂尘一摆,飘然而去,转眼便消失在熙攘人流中。
顾清云握着那面触手冰凉的铜镜,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道士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他刻意忽略的不安。他看着怀中那支准备送给婉娘的杏花银簪,又掂了掂手中这面沉重的铜镜,一时心乱如麻。
夕阳西下,将他归家的身影拉得老长。怀中,是代表情意的银簪;袖里,是可能照见真相的铜镜。那份三年来的幸福美满,此刻竟仿佛建立在流沙之上,摇摇欲坠。
(醒木重拍,余音带着一丝不祥的震颤)说书人声音低沉:“一边是情深意重的结发妻子,一边是语出惊人的游方道人;一边是象征誓约的定情银簪,一边是可能照见幽冥的洞玄宝镜。顾清云这满腔的爱意与信任,能否经得起真相的拷问?那镜中若真照出非人之象,他又当如何自处?这看似美满的姻缘,究竟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