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语调转低,带着森森鬼气。
“云娘头七之夜,锦绣坊内,夜巡的更夫隐约听到废弃的织房方向,传来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纺车在转动!可那织房早已封锁,何人会在内纺织?”
“更夫壮着胆子,提灯靠近。透过门缝,他骇然看见——月光透过破窗,照亮尘封的屋内。一架由朽木勉强拼凑、形似纺车的诡异骨架,正自行转动!那‘纺锤’之上,并无丝线,却缠绕着几缕……猩红黏腻、仿佛还在微微搏动的东西!一道模糊的、如同人形却又由木质关节构成的白色影子,正坐在纺车前,用缠满暗红色‘丝线’的手指,僵硬地、一下下地,牵引着那些猩红之物!”
“更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跑,次日便一病不起,口中只会反复念叨:‘梭罗娘……云娘……她在织……她用……用筋在织!’”
“ ‘梭罗娘’的恐怖名号,自此不胫而走。”
“传说,她乃云娘怨魂依托那架残破纺车所化。其身是纺车朽木为骨,其指缠绕着生前染血的丝线与怨念。她夜夜游荡,不寻仇,不害贫苦,专挑那锦衣玉食、身强体健的富贵之人。”
“她会悄无声息地潜入其卧房,用那缠满血丝、冰冷如铁的手指,抚摸沉睡者的脊背、四肢……然后,猛地刺入!活生生,将其体内那坚韧的‘筋’抽出!那过程无声无息,受害者往往在极致的痛苦中惊醒,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筋络被抽出,化作梭罗娘纺锤上新的‘丝线’!”
“她要将这些取自富贵者的‘生命之筋’,织成一幅……前所未有的‘锦绣’,完成她生前未竟之作!”
说书人的声音在此处微微停顿,留下那抽筋织布的恐怖景象,在众人脑海中疯狂滋长。
“起初,只是苏州城内的几家豪绅接连出事。死者皆是体魄强健之辈,被发现时,浑身瘫软如泥,皮肤完好,却筋骨尽失,如同被抽空了支撑的皮囊。现场无一例外,都会留下几缕染血的丝线,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织机转动后的油锈气息。”
“官府震恐,悬赏缉拿,却毫无头绪。凡夫俗子,如何能擒拿这无形无质、怨念所化的厉煞?”
“恐惧,如同瘟疫,在江南富户之间蔓延。人人自危,夜间不敢深眠,生怕在梦中,便被那梭罗娘摸了上来,抽筋去骨。”
说书人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面露惧色的脸,缓缓道: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梭罗娘的织机需要更多的‘丝线’,她的脚步,绝不会止于苏州……”
他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茶,却不饮,只是凝视着碗中沉底的些许茶沫。
“诸位,您说,这梭罗娘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是那为富不仁的商贾?是那脑满肠肥的官吏?还是……任何一位,她认为‘合适’的,身强体健的富贵之人呢?”
“那幅以人筋织就的‘锦绣’,究竟……会是何等模样?”
他留下这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坐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茶馆内,死寂无声,唯有那窗外夜风的呜咽,似乎真的化作了遥远的、嘎吱作响的织机声,一下,一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预告着下一场血腥“纺织”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