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阿蘅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提着食盒，笑吟吟地走来，“小姐新得了些花露，特命我送来给公子品尝。小姐还说，晚些时候在‘留云阁’备了酒宴，请公子务必赏光。”
柳生看着阿蘅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接过那盅香气四溢的花露，道了谢，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当晚留云阁夜宴，依旧是笙歌曼舞，觥筹交错。素娥亲自抚琴，琴声悠扬，如泣如诉。众女环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柳生坐于席间，望着这极致的繁华与美好，却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注意到，当素娥琴音拔高到一个极致时，阁内垂挂的纱幔飘动之势，竟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如同笔墨在纸上顿了一下。当弄玉舞动水袖，旋转到最快时，她的裙摆边缘，似乎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模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柳生是画师，他对形态、对动态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
这美轮美奂的世界，这倾国倾城的佳人，似乎……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完美无瑕，牢不可破。它们像是建立在某种脆弱的根基之上，偶尔会流露出一丝非人的、属于“造物”的痕迹。
宴席散后，月色（尽管这月色也永恒不变）如水，洒满庭院。素娥与柳生并肩漫步于九曲回廊。
“柳公子今日似乎心事重重？”素娥侧首看他，眼波温柔得能将人融化。
柳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心中挣扎万分。他想问，想求证，却又贪恋这眼前的温柔，惧怕一旦捅破那层薄纱，眼前的一切便会如泡影般碎裂。
“并无心事，”他最终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只是沉醉此间美景佳人，不知今夕何夕罢了。”
素娥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廊外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公子喜欢便好。你看那玉兰，可像我用笔尖蘸了月华，细细点染而成？”
她这话语带着几分娇嗔，几分玩笑。柳生却听得心头猛地一颤！
笔尖点染？月华？
他抬眼望去，那玉兰在月光下确实晶莹剔透，美得不似凡物。可……这真的只是一句玩笑吗？
他忽然想起自己进入画壁的那一刻，闻到的那股奇异幽香，看到的那光影流转、景致活动的异象。
一个更加荒诞却愈发清晰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心神：
莫非……自己并非进入了什么仙境，而是……闯入了一幅巨大的、活过来的画作之中？眼前的素娥，阿蘅，云裳，这园中的一草一木，都只是……画中之灵？
若真如此，那绘制这画壁的，又是何等神通？此间看似永恒的美好，背后支撑的，又是什么？而自己这个闯入的“活人”，对此地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柳生背脊发凉，不敢再想下去。他看着素娥那完美得令人心痛的侧脸，一股巨大的迷茫与恐惧，混杂着难以割舍的眷恋，将他紧紧包裹。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探寻真相。哪怕那真相，会粉碎他此刻拥有的一切幻梦。
说书人话音渐缓，灯光也随之摇曳不定，仿佛那画中世界的光影。 诸位，柳生已生疑窦，察觉这绘境园完美表象下的非人痕迹。那永恒的光阴，凝固的美丽，回避的言辞，以及那画稿上模糊的边界……无不指向一个惊人的秘密。柳生沉溺于温柔之乡，却又被画师的敏锐推向真相的边缘。他若探寻下去，是能揭开画壁之谜，重返人间，还是……会惊醒这画中美梦，遭遇不测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