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山只觉得一股恶风从侧面袭来,他凭借多年江湖搏杀的经验,下意识地挥刀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钢刀几乎脱手!他借力向前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紧随其后的一道模糊的矛影!
是那个无头骑兵!它不知何时已经贴近,那空洞的颈腔仿佛在狞笑。
陈远跟在父亲身后,听得身后风声鹤唳,惨叫连连,心胆俱裂。他不敢回头,拼命狂奔,只觉得那冰冷的“注视”始终锁定在他的背上。
突然,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矛风贴着他的后背掠过,将他身后的背包撕裂!
陈远惊魂未定地抬头,却看见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就在他前方不远,浓雾略微稀薄处,父亲陈震山为了替他挡住一个从侧面袭来的阴兵,身形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那一直端坐于骨马之上的无头将军,动了!
它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震山身侧,那柄锈迹斑斑的断矛,以一种超越视觉的速度,轻轻一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细微的、如同熟透果子落地的轻响。
“噗嗤。”
陈震山狂奔的身影猛地一僵,停了下来。他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儿子陈远的方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下一刻,他那颗饱经风霜、坚毅不屈的头颅,从脖颈上平滑地滑落,滚入尘埃。无头的尸身兀自立了片刻,才缓缓倒下。
而那无头将军,已然回到了骨马之上,马鞍旁那个布囊,再次鼓胀了一圈,隐约透出人头的轮廓。它那空洞的颈腔,似乎“满意”地转向了瘫软在地、目眦欲裂的陈远。
“爹——!!!”
陈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巨大的悲痛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去抢回父亲的头颅,去跟那鬼物拼命!
但幸存的最后两个镖师,连拖带拽,死死拉住了他。“少镖头!快走!不能让总镖头白死!”
求生的本能和同伴的拉扯,让陈远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拖着继续向前狂奔。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父亲头颅滚落的那一幕,在不断重复、放大。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天色微亮,浓雾渐渐散去,那催命的“咚咚”声和马蹄声也终于消失不见。三人瘫倒在一片陌生的林间空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精疲力尽。
劫后余生,却没有半分喜悦。出发时的八个人,如今只剩下三个。陈远呆呆地坐着,目光空洞,脸上混杂着泪水、污泥和父亲溅上的血迹。
一个镖师清点人数,声音哽咽:“少镖头……总镖头、老李、老张、小王……他们……他们都……”
陈远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刻骨的仇恨与一丝疯狂的火光。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爹……还有各位叔伯兄弟……”他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这个仇……我陈远,必报!”
他回头,望向那依旧被淡淡晨雾笼罩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断头岭,一字一顿地立下血誓:
“就算踏遍阴曹地府,我也要找到那个无头鬼,让它……魂飞魄散!”
说书老人缓缓收回搭在陶俑上的手指,仿佛那上面的怨气灼伤了他。
茶馆内,寂静无声,众人仿佛也跟着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心有余悸。
“陈震山为护子殒命,陈远立誓复仇。这血海深仇,能否得报?那盘踞断头岭数百年的无头将军,又藏着何等秘密与弱点?”
老人幽幽一叹,声音带着夜枭般的凄冷。
“今夜,先至此。这复仇之路,是通往生天,还是直坠无间?且听最终回道。”
油灯不知何时已熄灭,那无头陶俑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轮廓模糊,却仿佛散发着更加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