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魂魄似要被抽出体外!他骇然看到,案上那血玉之中,子珩的身影缓缓浮现,不再是梦中温文模样,而是面带贪婪狞笑,眼神冰冷如毒蛇!
“楚玉安,多谢你这温养魂魄的庐舍!”子珩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充满了积怨得泄的狂喜,“我苦侯百年,终得你这具生辰八字契合、心性纯良易于侵蚀的躯壳!如今时机已至,你这浑浑噩噩的一生,该结束了!你的身份,你的未来,皆由我笑纳!”
“不!你骗我!”楚玉安惊恐万状,想后退,身体却僵硬不听使唤。他感到一股冰冷强大的意识,正顺着与玉佩的联系,蛮横地闯入他的识海,疯狂挤压、吞噬着他原本的意识!
“骗?是你自愿引我入门!是你贪图我予你的虚妄力量!”子珩的残魂狂笑着,攻势更猛。
楚玉安的记忆、情感、属于“楚玉安”的一切,都在飞速消散。他拼命挣扎,凝聚起最后一丝自我意识,发出绝望的呐喊:“我才是楚玉安!滚出去!”
“晚了!”子珩厉喝,“玉魄已定,螭纹已活!从今往后,我,才是楚玉安!”
剧痛与冰冷淹没了最后一点感知。现实世界中,楚玉安(或者说占据了躯壳的子珩)缓缓睁开眼,眸中尽是历经世事的沧桑与属于上位者的冷漠。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腰间那枚已恢复死白、唯余螭纹处一丝若有若无血线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次日,“楚玉安”辞别寺僧,赴京赶考。他一路挥金如土,谈吐不凡,结交权贵,手段老辣,与昔日判若两人。后来,他果然高中,官运亨通,行事却愈发狠厉决绝,再无半分原本楚玉安的温和模样。
而真正的楚玉安,其残存的一缕意识,被永远禁锢在那血螭璧中,如同子珩当年一般,承受着无尽的孤寂与被吞噬的绝望,眼睁睁看着仇敌顶着自己的名姓,享尽荣华。那玉中的血痕,便是无数被吞噬魂灵不甘的怨念凝聚。
说书老人将那块死白的玉佩轻轻拿起,灯光下,那蟠螭纹路仿佛微微扭动了一下。
茶馆内,众人只觉得脖颈间佩戴的玉饰,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玉者,石之美者,具五德,养浩然之气。”老人的声音带着玉磬敲响后的余颤,“然心术不正,则外邪易侵。贪图外力,慕恋虚妄之‘我’,便是将自身庐舍,拱手让于千年幽魂。”
“诸位,修身先正心,莫待魂寄他物,方知‘我’之为我,唯在方寸灵台,不在外物雕琢。”
“今夜,散了罢。”
油灯熄灭,那枚血螭璧在黑暗中,玉心的那点暗红,如同一只永不闭合的、贪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