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篇 无声的侵蚀(2 / 2)

他顿住了。他想说“同伴”,但那个词卡在喉咙里,如此沉重,如此苍白无力。他自己都动摇了信念,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教导儿子?

卡卡西终于抬起头,那双酷似他的灰色眼睛,锐利而清澈,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和……审视。他看着父亲脸上难以掩饰的挣扎和疲惫,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艰难。

“父亲,”卡卡西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失望?“如果遵守规则就能完美完成任务,避免所有的麻烦和……失败,那为什么不一直遵守规则呢?”

他似乎在问父亲,又似乎在问自己。村子里那些流言,那些关于“如果白牙当时选择任务就好了”的议论,显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并在他早慧而理性的头脑中留下了痕迹。

朔茂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儿子,仿佛看到了一面镜子,映照出自己支离破碎的信念和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

他该如何回答?告诉他有时候规则是错的?告诉他情感比任务更重要?可他自己正因为选择了情感而身陷囹圄,被规则所惩罚和放逐。

他的沉默,在卡卡西眼中,变成了一种无言的默认。卡卡西眼中的那丝困惑更深了,但随即被一种冰冷的、决绝的东西所覆盖。他似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既然无法理解,那就彻底遵循清晰明确的规则。

“我吃完了。”卡卡西放下碗筷,站起身,“还有一个报告要写,我先回房了。”

看着儿子转身离去的、挺得笔直却显得异常孤独的背影,朔茂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他伸出手,似乎想挽留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连他最后的港湾,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在悄然远离他。卡卡西没有指责他,但那冷静的质疑和下意识的疏离,比任何人的恶语相向都更具杀伤力。

夜深人静时,朔茂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客厅里,手中握着那柄白牙短刀。刀身冰凉,再也无法感受到往日那种如臂使指的血肉相连感。它现在更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提醒着他曾经的荣耀和如今的落魄。

他开始长时间地凝视着慰灵碑的方向,虽然身在屋内,目光却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些冰冷的名字。那些为了任务、为了村子而牺牲的同伴……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吗?如果当时有人像他救千裕一样去救他们,结果会不同吗?

他试图从火之意志中寻找答案,但那曾经温暖明亮的火焰,此刻在他心中只剩下摇曳不定、即将熄灭的余烬。猿飞日斩的话语也变得遥远而模糊,无法给他真正的慰藉。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作为一个忍者,他无法完美完成任务;作为一个守护者,他因自己的选择而让村子承受了潜在的损失;作为一个同伴,他的存在让昔日战友陷入尴尬和压力;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给儿子一个清晰坚定的答案,反而动摇了儿子的信念。

他像一艘失去了舵和帆的船,在暴风雨后的死寂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漂浮,周围是望不到尽头的灰色迷雾, slowly beg swallowed by the silend the ld.

偶尔,会有极其短暂的瞬间,他会想起那个选择拯救同伴的时刻,想起宇智波千裕微弱的气息,想起油女志弥和秋道堂东绝境中依然选择与他共同进退的眼神。那一刻,心中会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和“不后悔”的坚定。

但这丝暖意很快就会被更庞大的、来自整个世界的冰冷质疑所淹没。那些前线伤亡的数字,那些家属怨恨的目光,那些同伴疏远的背影,还有卡卡西那双充满困惑和失望的眼睛……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沉重的网,将他紧紧缠绕,拖向无尽的深渊。

他的查克拉依旧庞大,他的刀术依旧精湛,木叶白牙的实力并未减退分毫。但某种内在的核心,那种支撑他成为“木叶白牙”的骄傲、信念和与世界的连接,正在无声无息中,被一点点侵蚀、瓦解、掏空。

他不再出门散步,不再去训练场,甚至不再主动接收任务卷轴。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待在越来越昏暗的房子里,与沉默和阴影为伴,等待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或许是在等待一个道歉?一个来自村子的理解?一个来自同伴的坚定支持?还是一个自我原谅的理由?

但他等来的,只有日益沉重的死寂,和内心越来越响亮的、否定自己的声音。

英雄的光辉早已彻底湮灭,露出的,是一个被遗弃在孤独荒野中,逐渐被绝望的风沙掩埋的残破躯壳。木叶白牙的传奇,正在以一种最无声、最残酷的方式,走向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