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办完了,房管局那边也按程序走了,等证下来就行。”我给他续上酒,“何景阳那边,我也照你说的,单独聊了几句。”
“哦?”李主任挑了挑眉,来了兴趣,“聊得怎么样?那小子没炸刺儿吧?听说以前也是个硬茬子。”
“没有,”我摇摇头,夹了块鱼肉,“人挺清醒,认栽了。不过,我看他骨子里那股劲儿还在,没彻底趴下。我给他留了个口子,说等他出来,可以去找我。”
李主任眯着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老弟啊,你这心……是不是软了点?这种落水狗,捞上来未必是好事,搞不好反咬一口。商场如战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李哥说得是,”我放下筷子,迎着他的目光,“不过,他根基已经断了,翻不起大浪。况且,”我顿了顿,语气平静,“有时候,留条路,未必是坏事。就当……是给咱们自己积点福报?”
李主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行!老弟你年纪轻轻,想得倒是长远!有格局!哥哥我服气!来,再走一个!”
酒过三巡,李主任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天南海北地侃着,话题渐渐从酒店转到了其他“生意”上,话里话外透着试探。李倩儿偶尔插一两句话,声音温婉,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把话题引开或者接住,显得游刃有余。我一边应和着,一边留心观察着这对叔侄。李主任的得意和试探都写在脸上,而李倩儿,则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底下却看不清深浅。
散席时,李主任脚步已经有些虚浮,李倩儿搀扶着他。临上车前,李主任握着我的手,舌头有点打结:“老弟……好、好干!跟着你……有肉吃!下次……下次哥哥再给你介绍大项目!”
“一定一定,李哥慢走。”我笑着送他们上车。车子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中拉出两道红线。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意。我站在酒店门口,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石坤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在我身侧浮现,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
“积福报?”石坤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人心鬼蜮,那姑娘身上的气息,可比她叔要复杂得多。这福报,怕是没那么好积。”
我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在路灯的光晕里扭曲变形:“复杂才好。简单了,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我弹了弹烟灰,“走吧,酒店是拿下了,真正的‘开业’,现在才算开始。”
石坤的身影重新隐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我捻灭烟头,转身走进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堂,喧嚣和暖意瞬间包裹过来。玻璃门在我身后无声合拢,将清冷的夜色隔绝在外。大堂里,值夜班的前台和保安恭敬地向我问好,脸上带着对新老板的拘谨和好奇。我微微颔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般的轿厢壁映出我的身影。拿下酒店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千头万绪等着处理:人员架构、设备检修、重新定位、开业策划……每一件都耗神费力。何景阳的合同虽然签了,但后续的资金交割、债务清偿也得盯着,不能出岔子。李主任那边,今天看似宾主尽欢,但他最后提到的“大项目”更像是个饵,后面必然还有条件。还有李倩儿……石坤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她那安静表象下的心思,确实需要留神。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顶层到了。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我掏出房卡,打开了那间属于我的、视野最好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东城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河。这里,以后就是我的临时指挥所了。
把装着合同的公文包随手放在玄关柜上,我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城市。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但这感觉很快又被更深沉的疲惫取代。这一天,从看守所到房管局再到酒桌,像打了一场无声的战役。我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去洗漱,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张慕白”的名字。我接起电话:“喂,慕白,还没休息?”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急促,甚至带着点喘:“老板!酒店……酒店这边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