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局在郊外的湖边给我建了一个小院子。我一个人在那住了下来。易小星他们来看了我几次,都被我赶走了。总局的苏晚也来过一次。说了些没有营养的东西,被我劝回去了。现在我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拖累别人。
还好我上次突破的时候,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最麻烦的就是感情问题,上次执行任务前说好要和林清玄好好谈谈的,现在还谈个屁啊!就不要耽误别人了。
日子像被按了慢放键。湖边小院清幽得近乎死寂,只有风吹过芦苇荡的沙沙声,偶尔几声水鸟鸣叫,反而衬得周遭更空。我大部分时间坐在临湖的露台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或者干脆躺在地上,感受阳光晒在眼皮上的暖意,企图驱散丹田深处那挥之不去的阴寒。
渊很安静,安静得像不存在。但这死寂本身就是最大的压力源。它不动,反而让我时刻绷紧神经,像个守着一颗哑弹的工兵,不知道引信烧到了哪里。每次内视,那片深邃的黑暗都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我丹田里一块天生的阴影。可我知道不是。它盘踞在那里,无声地宣告着主权,这具身体,不再完全属于我自己。
易小星他们又来过两次,隔着院门喊话,声音在空旷的湖边传得老远。我连应都没应,任由他们喊累了离开。苏晚派了个手下送过一次补给,都是些生活必需品和压缩干粮,整整齐齐码在院门口。我等到天黑才去拿回来,不想和任何人有目光接触。他们的关心是负担,是提醒我如今是个多么危险的异类。
林清玄……这个名字像根刺,稍微一想就扎得心口疼。那天在任务前约好的“好好谈谈”,现在想来简直像个讽刺的笑话。谈什么?谈我体内住着个上古凶物?谈我随时可能变成毁灭一切的怪物?谈我连自己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算了,就这样吧。断得干净点,对她最好。我甚至庆幸上次见面没把话说开,省了告别时撕心裂肺的场面。就当我是个薄情寡义的混蛋,让她恨着,总好过让她担惊受怕,或者……陪葬。
手指无意识地在平坦的小腹上敲击着,皮肤下是温热的血肉和跳动的脉搏。精神却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生命之源的核心,沉睡着冰冷而巨大的异物。它需要这具躯壳,就像船需要锚,暂时不会毁掉它。这个认知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让我能在每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说服自己再次闭上眼。
“短期内……”我低声重复着,像是在念一句咒语,又像是在警告自己别太天真。烟盒空了,最后一根烟蒂被我捻灭在露台冰冷的水泥地上,一点火星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湖面的风吹过来,带着深秋的凉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我缩了缩脖子,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
丹田深处,那蛰伏的冰冷存在,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像深海巨兽在梦中翻了个身。
我猛地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所有感官瞬间聚焦于一点。
然而,那波动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幻觉。一切又归于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妈的……”我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咒骂那东西,还是咒骂自己杯弓蛇影的紧张。靠在冰冷的露台柱子上,我缓缓滑坐到地面,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里。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刚才更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湖水的反光在眼皮底下晃动,明晃晃的,刺眼。
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等它真的闹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