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宗非但不放,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支撑住她大部分重量,语气温柔得近乎宠溺:“姑娘伤势未愈,何必如此苛待自己?复健之事,欲速则不达,当循序渐进才是。若再次伤及根本,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莫名的安抚力量。没藏呼月挣扎了两下,发现徒劳无功,反而让自己更痛,只得恨恨地放弃,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冷声道:“我的事,不劳濮公子费心!”
濮宗也不生气,扶着她,慢慢走到池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坐下。绿珠早已机灵地送来了温热的帕子和清水。濮宗接过帕子,竟亲自拧干,极为自然地伸手,欲要替没藏呼月擦拭额角的汗水。
没藏呼月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向后一缩,眼神警惕如临大敌:“你做什么?!”
濮宗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姑娘满头是汗,山风凛冽,小心着了风寒。”说着,不由分说,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替她拭去汗水。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带着温热的触感,让没藏呼月浑身僵硬,极不自在,却又因伤势和虚弱,无法激烈反抗,只能紧绷着身体,任由他施为。
擦拭完毕,濮宗又接过绿珠递上的温水,递到她唇边:“喝点水,缓一缓。”
没藏呼月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杯,又看看濮宗那张无可挑剔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这男人,救了她,给她治伤,提供优渥的住所,此刻又做出这般体贴入微的姿态……他到底图什么?她绝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她沉默片刻,终究是渴得厉害,还是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水。温水入喉,确实缓解了喉间的干涩与身体的疲惫。
见她喝了水,濮宗眼中笑意更深,仿佛十分满意。他并未急于追问或说教,只是陪她静静地坐在石上,看着池中游动的锦鲤,仿佛只是寻常友人闲坐赏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声音轻柔,却字字敲在没藏呼月的心上:“叶英台已经到了邕州,正与崔?联手,布下天罗地网搜捕你。如今的外面,对你而言,可谓是十面埋伏,步步杀机。”
没藏呼月娇躯猛地一颤,霍然转头看向他,媚眼中瞬间爆射出凌厉的寒光与刻骨的恨意!叶英台!那个在汴京多次坏她好事的皇城司女人!她也来了?!崔?!都是因为他!
濮宗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以你如今的状态,莫说复仇,便是走出这山庄十里,恐怕都会尸骨无存。”
没藏呼月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她当然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正是这种清醒的认知,让她倍感煎熬!
“所以,”濮宗转过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语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逞强,不是急于求成。而是……耐心。安心在此养伤,恢复实力。唯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谈及其他。否则,一切仇恨与不甘,都只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没藏呼月紧握的拳头,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山庄,是你的庇护所,也是你……重铸锋芒的熔炉。相信我,待你伤愈之日,我自有办法,让你拥有……足以向那些负你之人,讨回一切的力量。”
他的话语,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击中了没藏呼月内心最深的渴望与最痛的软肋。重铸锋芒?讨回一切?这可能吗?这个神秘的男人,真的能做到吗?
没藏呼月死死地盯着濮宗,试图从他眼中找出欺骗的痕迹,然而,那双桃花眼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与看似无比真诚的温和。她看不透他,完全看不透!
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离开是死路一条。留下,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是建立在与魔鬼的交易之上。
她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眼中的凌厉恨意渐渐被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冷静所取代。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转回头,再次望向那池春水,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沉入水底。
濮宗看着她沉默的侧脸,知道她内心的防线,正在一点点被侵蚀。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坐着,如同一位最有耐心的垂钓者,等待着鱼儿彻底咬钩的那一刻。
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幅看似和谐,实则暗藏无限杀机与算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