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兵文书?需枢密院三堂会签!夏相近日公务繁忙,请叶指挥使……耐心等候!”
“粮草补给?户部库银紧张,需重新核算!请皇城司……按章办事!补齐手续!”
“强弩三百张?兵部武库司……暂无库存!需从外地调拨!请……静候佳音!”
“所需马匹?水门司船只调度困难……恐需十日方能备齐!”
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各种繁琐复杂的程序!如同泥沼,将叶英台的行动死死拖住!让她空有铜符,却寸步难行!如同猛虎被缚住四肢,空有利爪,却无法施展!
第三招:釜底抽薪,断后路!
夏竦更阴险的一招,是……在仁宗皇帝耳边,吹起了“枕边风”!
“陛下!”紫宸殿偏殿,夏竦一脸忧国忧民,声音沉痛,“叶指挥使……查案心切,老臣理解!然……其手段……未免太过酷烈!如今汴京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商旅不行,市井萧条!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啊!”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更甚者……老臣听闻,叶指挥使所查……已非西夏细作!而是……将矛头指向朝中重臣!其背后……恐有……不可告人之目的!陛下……不得不防啊!”
他虽未明言,但那暗示……已足够清晰!叶英台……是在借机清洗朝堂!是在……挑战皇权!
三管齐下!如同三柄无形的利剑,从舆论、行政、君心三个方向,狠狠刺向叶英台!纵使她武功高强,智谋过人,但在波谲云诡、盘根错节的朝堂政治面前,终究……显得力有不逮,略显稚嫩!
叶英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弹劾奏疏如芒在背!行政掣肘寸步难行!宫中传来的风声……更让她如履薄冰!她知道,这是夏竦的反扑!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她不能退!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便是……前功尽弃!
她咬牙坚持!一面顶住压力,继续指挥搜捕审讯;一面动用皇城司内库资源,甚至不惜自掏腰包,高价从黑市购买急需物资;一面通过包拯等清流大臣,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驳斥弹劾!她如同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的孤舟,虽摇摇欲坠,却始终……未曾偏离航向!她相信……只要找到那关键的突破口!只要……拿到铁证!一切……都将逆转!
护龙坊小院的愁云尚未散尽,城南陶府,又添离情。陶婉言接到江宁府(今江苏南京)急报,家中几处重要产业突遭变故,需她亲自南下处理。归期……未定。
临行前夜,崔?在陶承良的再三邀请下,来到陶府赴宴,为陶婉言饯行。宴席设在陶府后花园的“听雨轩”,并无奢华排场,只有几样精致的江南小菜,一壶温热的“女儿红”。
席间,气氛略显沉闷。陶承良依旧插科打诨,试图活跃气氛:
“皓月兄!你看我妹妹这一走,我这当哥哥的……可就少了个管账的!以后……想找你喝酒,怕是……连酒钱都凑不齐喽!”他故作愁眉苦脸。
崔?勉强一笑:“子安兄说笑了。婉言小姐……才智过人,定能妥善处理。”
陶婉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外罩淡青色半臂,乌发轻挽,只簪一支碧玉簪,清丽依旧,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忧虑。她端起酒杯,对着崔?,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疏离:“崔相公,婉言此去江宁,归期难料。汴京诸事……还望相公……多加珍重。”
崔?看着陶婉言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微动。他举杯回敬:“婉言小姐……一路顺风。江南……山温水软,望小姐……早日归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有需要崔某之处……尽管开口。”
“谢相公。”陶婉言浅浅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她饮尽杯中酒,目光扫过崔?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他正经历着什么——颜清秋的离去,朝堂的暗流,那份可能引火烧身的奏疏……这个男人,如同在悬崖边独行,每一步都充满凶险。她多想……留下帮他!可是……陶家的产业,是她安身立命之本。她必须……离开!
“对了!”陶承良一拍大腿,打破沉默,“皓月兄!你那份……什么‘吏治疏’……写好了没?要不要……我帮你……递上去?我爹在都察院……还有点门路……”
“不必了。”崔?淡然拒绝,“此疏……干系重大。崔某……自会亲呈通进司。”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陶婉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并未多言。她深知崔?的倔强与风骨。
宴席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临别时,崔?从袖中取出一个用素绢包裹的、薄薄的小册子,递给陶婉言:“婉言小姐,此乃……崔某闲暇时整理的一些……关于江南丝织、漕运的旧档笔记,或有……可参详之处。聊作……临别赠礼。”
陶婉言微微一怔,接过册子。素绢入手温润,带着淡淡的墨香。她心中微暖,眼中闪过一丝涟漪:“谢相公……婉言……定当细读。”她知道,这并非普通的笔记,而是他耗费心血、为她量身整理的有用信息!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她深深看了崔?一眼,似要将他的身影刻入心底。随即,她福身一礼,转身,在丫鬟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消失在回廊深处。月光洒在她清丽的背影上,如同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更添几分离别的惆怅。
崔?独立月下,望着陶婉言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颜清秋的诀别之泪犹在眼前,陶婉言的远行背影又添新愁。这汴京城,繁华依旧,却仿佛……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