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鸣在楚国云梦泽秘炼“雷泽精金”(镍铜合金)时,结合古籍中“磁石引铁”、“阴阳相拒”的记载,推演出的“浮空”雏形!此刻,在太平洋深处狂暴的地磁与洋流交汇点,在生死绝境的巨大压力下,这超越时代的构想被强行激发!
“稳住!就是现在!”周鸣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他左手依旧飞速拨动着推演盘上的石子,维持着那个精妙脆弱的磁斥平衡点。丝帛上的光蛇,在船底磁斥力场的干扰下,其轨迹变得更加混乱狂暴,却又被周鸣强行约束在一个狭窄的“安全通道”内。他右手的凌空演算已快到极致,金色轨迹交织成网,仿佛在编织一张束缚狂澜的法则之网。
“云螭号”就在这无形的排斥力托举下,在狂暴黑潮中撕开的、那条由疯狂光蛇轨迹标识的狭窄通道里,以一种近乎滑翔的姿态,险之又险地擦着数座如漆黑獠牙般刺出海面的狰狞礁石掠过!巨大的浪头拍击在礁石上,激起数十丈高的惨白水花,轰鸣如雷神震怒,却再无法将星槎吞噬。
船体依旧剧烈颠簸,但那股致命的吸扯之力已然消失。前方,虽然依旧是怒海狂涛,却已不再是绝望的深渊。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季札瘫软在甲板上,涕泪横流。
夫蒙喘着粗气,松开几乎痉挛的双手,舵轮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他抬头望向船楼高处。周鸣依旧挺立,玄衣湿透紧贴,显露出清瘦的脊背轮廓。方才催动秘法,显然消耗巨大,他微微喘息着,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渊。
就在这时,一个诡异的现象发生了。
乌云被一股狂风吹开一道狭缝,一缕异常皎洁的月光如天剑般刺破黑暗,不偏不倚,正照射在周鸣湿透的后背上!那件看似普通的玄色深衣,在月华照耀下,竟显现出无数细密繁复到极致的、流动着的暗金色纹路!它们并非刺绣,而是某种与布料融为一体的奇异材质,此刻在月华与尚未完全熄灭的“海髓珠”光芒双重激发下,骤然亮起!
那些纹路…夫蒙、季札,以及所有侥幸抬头望见的水手,瞬间如遭雷击!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构成了一幅…活的星图!
暗金色的线条在周鸣背上流淌、交织、明灭,勾勒出从未在任何观星台上见过的星官轨迹!星点并非静止,它们沿着玄奥的路径缓缓移动,其运行规律与丝帛上那条代表死亡路径的光蛇、与推演盘上石子的辉光流动、甚至与船底那幽蓝的磁光隐隐呼应!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幅背上的星图,其核心区域的星辰排列,竟与此刻头顶被乌云遮蔽、凡人根本无法窥见的真实夜空中的某片星域——尤其是那传说中的“北辰帝车”之象——严丝合缝!
“啊——!”一名年老的越巫水手率先崩溃,他五体投地,额头死死抵住湿冷的甲板,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恐惧与敬畏交织的尖啸:
“北辰临凡!活…活星图!他是活的星宿!是行走的河洛!”
这声嘶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甲板上所有目睹此景的水手,无论吴人、越人,还是来自中原的武士,瞬间被一种源自远古血脉的、对未知神力的极致敬畏所攫取!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器物,不顾船身依旧摇晃,朝着船楼上那个月光中背负星河的身影,重重跪伏下去!
“活星图!”
“玄师…是星宿下凡!”
“北辰护佑!北辰护佑啊!”
呼喊声在风浪的余威中颤抖,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超越认知力量的深深恐惧。
周鸣缓缓转过身。月光勾勒着他清癯的侧脸,背上的星图纹路渐渐隐没于玄衣之中,只余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俯视着甲板上跪倒一片的人群。他脸上并无喜色,只有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疲惫,以及眼底深处,那如同无垠星海般无法测度的深邃。
他抬起手,指向惊涛骇浪之外,那片依旧被黑暗笼罩的、未知的东方海域。
“鬼哭礁已过。”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浪与呼喊,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平静,“前路未卜。风暴未尽。”
他收回目光,投向脚下幽深如墨的海水,仿佛能穿透那无垠的黑暗,看到那托举星槎脱离死地的、蕴藏着巨大磁力的海底矿脉。
“磁枢之力…东溟之墟…”他低不可闻地自语,背上的星图纹路仿佛在皮肤下微微灼热,与某个遥远而神秘的呼唤,隔着浩瀚的太平洋,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星槎“云螭号”,载着背负星图的算圣,在劫后余生的死寂与狂热的敬畏中,继续驶向那深藏着玛雅历算与青铜海图之谜的、风暴未息的东方。而船底那幽蓝的磁光,如同一个不灭的烙印,昭示着一条由数学与磁力铺就的、通往新世界的航路,已在滔天巨浪中,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