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为‘守藏之卫’!”周鸣将一卷封存好的、记录着《真解》核心思想纲要(不含具体模型密钥)和学派新规的秘卷交给他,“此卷藏于隐谷绝壁密洞之中,汝世代守之。非持星盘碎片与信物香囊者同至,不得示人!汝之后嗣,亦当谨守此责!” 石仲的任务:物理守护核心藏匿点,作为传承链条的“锁”。
“弟子(属下)谨遵师命(先生令)!” 三人齐齐跪倒,声音虽低,却带着沉甸甸的誓言分量。火光在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上跳跃,如同被点燃的、新生的火苗。
转向:格物致知的新生
次日清晨,周鸣召集所有追随者于谷中清泉旁。阳光穿透薄雾,洒在众人劫后余生的脸庞上。
“自今日起,”周鸣的声音不再低沉,清晰而坚定地回荡在山谷中,“吾等学派,更名‘天工阁’!弃权谋,绝兵争,一心只向‘格物致知,以利生民’!”
他指向山谷的土地、溪流和周围的林木:
“农为生民之本!” 他摊开素帛,上面是根据记忆和观察绘制的曲辕犁改进图、代田法(轮作制)的规划模型。“以此谷为田,试新犁,行代田,详记节气、墒情、谷种、收成之关联!吾等需得活命之粮,更需寻富民之术!”
“水为命脉所系!” 他指向山泉,“筑陂塘以蓄水!制翻车(龙骨水车)以引灌!察水文,疏沟渠,旱涝保收,方为根本!”
“医乃仁心之术!” 辛姒捧出整理的瘟疫病案与草药笔记。“详记病状,收集验方,辨药性,制良剂!防疫之法,务求普及乡野!”
“工欲善其事!” 阿泽等人开始整理残存的工具。“改进织机,省人力;琢磨陶窑,增其坚;修缮屋舍,御风寒…凡有益民生之器,皆在吾等钻研之列!”
着书之志亦随之转向: “《天工格物》之书,当增‘农穑’、‘水利’、‘疫理’、‘百工’四篇!所载非玄虚之理,乃可学可用之实技!字句务求浅显,绘图务求精准,使乡野老农、坊间匠人,亦能窥其门径,得其实惠!”
告别:最后的宣言
数月后,当隐谷的梯田初现绿意,第一架简陋的翻车吱呀呀地将山泉引上坡地时,几路风尘仆仆的信使几乎同时抵达了谷口。
有晋国荀林父的亲笔信,言辞恳切,痛陈邲水之失,恳请“国师”再度出山,重振军谋,以抗强楚。
有楚国孙叔敖的密函,赞赏周鸣之学,以重金高位相邀,言“楚地广袤,正需先生之学富国强兵”。
甚至还有吴国新崛起的势力,遣使恭请,言辞极尽恭敬,望借“神算”之力,图谋霸业。
石仲持棍拦在谷口,如临大敌。周鸣缓步走出,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身形清瘦,眼神却澄澈而坚定。他并未看那些华丽的书信,只是对信使们平静地说道:
“回复诸位君上:周鸣老矣,心力已竭。昔日算天算地,推演兵锋,然算尽天机,终究…”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谷中梯田上劳作的阿泽、辛姒,投向药圃旁晾晒草药的妇人,投向溪边调试翻车的匠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难算人心之欲壑!争霸争雄,纵得一时之胜,终成百姓之疮痍,苍生之劫难!吾道已转,当循天工之巧,解生民之困!此方为格物致知之真义,亦为天地间…最重之‘算’!”
言毕,他不再理会信使们错愕、惋惜或不解的目光,对着石仲微微颔首。沉重的木栅缓缓落下,隔绝了谷外纷扰的权谋与杀伐。谷内,山泉潺潺,新犁破土,药香弥漫,翻车吱呀。
周鸣转身,走向那片充满生机的田野,走向那群在废墟上播种希望的弟子。他的背影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仿佛与脚下这片沉默而坚韧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薪或许将尽,然火种已悄然播撒。它们深埋于《归藏真解》的秘卷之中,流淌在辛姒捣药的杵臼声里,镌刻在阿泽绘制的翻车图纸上,更铭刻在这些远离庙堂、俯身泥土的“天工阁”弟子心中,等待着在未来的岁月里,破土而生,照亮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