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如同洪钟大吕,敲在赵祯心上。那些关于太后、关于权柄的烦恼,似乎被拔高到了一个更宏大的层面。
赵祯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先生教诲,朕铭记于心。”
片刻后,万衍的身影出现在太后的寝宫——宝慈殿。
刘娥端坐于凤榻之上,虽年事已高,但威仪不减,眼神锐利,周身笼罩着浓厚的、偏向墨绿色的对权柄的执着业力,其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岁月流逝的惨白惊惶。
“哀家听闻,近日宫中有异人出入,献上奇术。便是阁下?”刘娥的声音平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方外之人,见过太后。”万衍淡然道。
“你既能见官家,又能悄无声息至此见哀家,想必有非凡之能。哀家欲于祭天之时,告祭先帝与太庙,你可有法旨,助哀家心愿得成?哀家必不吝厚赏。”刘娥直视万衍,话语直白,她相信力量能达成目的。
万衍却摇了摇头:“太后,所求为何?是青史之上,留下临朝称制、权倾一时的刘太后之名,还是留下抚育圣主、匡扶社稷、有功于国的贤后之名?”
刘娥凤目微眯:“二者有何不同?功业与权柄,本就一体!”
“不同。”万衍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前者,业力缠身,史笔如刀,身后评说难料。后者,万民感念,愿力自生,或能福泽延绵。祭天在即,天地鬼神皆鉴,所求为何,心念一动,因果已种。太后聪慧,当知何种选择,于己、于官家、于大宋江山更为有利。”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观太后,体内亦有沉疴暗疾,权柄或可带来一时畅快,然于身心何益?若愿放下执念,静心修养,或可享更长久的安宁与尊荣。强求不合身份之仪,恐招致非议,反损当下清誉。”
万衍的话语没有动用任何神通,只是平静的陈述,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刘娥内心深处的权衡。
她追求权力,但也极其看重身后之名。更让她心惊的是,对方竟能一眼看出她隐藏的病情。那墨绿色的业力波动了一下,似乎出现了一丝裂隙。
刘娥沉默了许久,殿内檀香袅袅。最终,她挥了挥手,语气略显疲惫:“阁下之言,哀家知道了。祭天之事,容后再议。你……退下吧。”
万衍微微躬身,身影悄然淡去,仿佛融入空气。
他离开后,刘娥独自坐了良久,方才召来心腹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原定的一些过于彰显帝王规格的“祭祖”准备,被悄然搁置。
万衍走在汴梁的夜色中,感知着皇宫内那浓墨重彩的业力波动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历史的惯性巨大,个人的心念转变并非一蹴而就。祭天,将会是一个更大的舞台,也是他播下的种子,能否在这个时代发芽的第一个关键考验。
他抬头望向星空,这个时代的星辰似乎比后世更为清晰。愿力的网络在此地稀薄近乎于无,而业力却浓郁而原始。他所做的,不过是投下一颗石子,试图激起一丝不同的涟漪。最终能扩散多远,能否真正改变那条通往“靖康之耻”的悲惨时间线,仍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