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一步(2 / 2)

“万先生!陈教授!”他声音都在发抖,将报告递给万一乐和陈树清(陈树清闻声也从实验室快步走出)。

报告标题醒目:《贝林妥单抗(blatuoab)工业化量产路径关键节点优化报告及初步成本核算》。

张立峰指着报告上几个加粗标红的数据,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细胞培养表达量:稳定达到目标值,较行业常规基准提升 85%!

蛋白捕获步骤收率:92%!远超之前文献和行业报告中常见的 70%-80%。

精纯层析收率:89%!

最终制剂步骤收率:95%!

-综合收率(从起始细胞到成品冻干粉):78% → 优化后预期稳定达到 90%以上!(一个突破性的飞跃)

关键杂质控制(如聚集体):抑制率达到 99.2%,完美符合严苛的注射用药标准。

他深吸一口气,翻到成本核算页,声音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有些变调:“按照这个工艺路线,结合我们自有的中试线产能和优化后的物料、能耗、人力(裁撤冗余后)……我们初步核算的单支贝林妥单抗(标准剂量)成本……成本……”他连续咽了两下口水,才艰难地吐出那个数字:“……可以控制在 人民币3.5万元以内!”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实验室设备的嗡鸣声。陈树清死死盯着报告上的数字,手指捏得纸张发白,眼中墨绿的光芒亮得惊人,仿佛要燃烧起来。

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曾经压垮无数家庭的70-100万治疗费用,将不复存在!意味着成百上千的患儿,有了真正活下去的希望!

张立峰的声音哽咽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巨大宣泄:“我们……我们计划首轮生产,以 成本价3.5万元供应给有资质的合作医院!不!甚至可以更低!只要能覆盖最基本的运营和后续研发!万先生,陈教授,这是……这是神迹吗?”

3.5万 vs 70万。冰冷的数字对比,却蕴含着足以焚尽绝望业火的炽热力量。万一乐的目光从报告上移开,望向窗外。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他的感知中,仁泽生物科技园区内,那曾经沉甸甸的绝望深灰业力,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正在剧烈地动荡、碎裂!

无数道代表希望的淡金光芒,正从核心实验室的每一个成员身上升腾而起,穿透屋顶,刺破暮色,直冲云霄!这光芒虽然微弱,却充满了不屈的生命力,与城市其他地方弥漫的灰暗业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是神迹,”万一乐的声音平静地在走廊里响起,如同投入沸腾岩浆中的一块寒冰,瞬间让激动到失语的张立峰和陈树清冷静下来,“是开始。”

他目光扫过两人,“产能规划?时间节点?”

张立峰猛地回神,强迫自己从狂喜中冷静下来,业力色彩中的淡金更加凝聚、务实:“是!万先生!我们现有的200升生物反应器中试线,经过紧急调试和验证(预计一周内完成),可以立刻投入生产!首批原料准备充足,一个月内,保证第一批符合质量标准的成品下线!初步产能预估,每月可满足 50-80名标准疗程患儿的需求!”

“太慢了,一个月,几十人。杯水车薪。”万一乐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重若千钧,“全国每年新增一万五千患儿,还有无数存量复发者。靠仁泽这点产能,就算扩张十倍、百倍,十年也救不完。而且,”

他转向张立峰,目光锐利如刀,“公司要活下去,要招人,要扩张,要研发下一个药,钱从哪里来?靠卖这3.5万一支的药?还是靠融资,靠日后涨价?”

张立峰张了张嘴,脸色由激动转为苍白。是啊,成本价供应,仁泽拿什么支撑后续?融资的钱是要回报的!陈树清也皱紧了眉头,核心那明亮的墨绿业力微微波动,显然也想到了这残酷的现实悖论。

“那……那您的意思是?”张立峰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跟我来。”万一乐转身,走向旁边一间空置的小会议室。

2022年6月10日,晚上7:50,仁泽生物科技,小会议室。

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的暮色。一盏白炽灯照亮了简陋的会议桌。万一乐坐在主位,张立峰和陈树清分坐两旁,气氛凝重。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万一乐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钟锤敲在两人心头。

“救人!让患儿能活下去!”陈树清毫不犹豫,墨绿业力坚定如初。

“让公司活下去,做出更多好药!”张立峰紧随其后,浅绿业力带着务实。

“不错。”万一乐点头,“但‘活下去’和‘救人’之间,靠仁泽自己,存在死结。成本价供应,仁泽失血而死;追求利润,背离初心,且杯水车薪,救不了多少人,更会引来无数觊觎和倾轧,最终可能连这点火苗都保不住。”

张立峰和陈树清沉默了。这冰冷的逻辑,让他们发热的头脑彻底冷却下来,业力中的淡金希望染上了一层忧虑的浅灰。

“所以,”万一乐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那份标注着“3.5万”的成本报告上,“这条路,不通。我们需要换一个,能让这把火真正燎原,并且持续燃烧下去的方式。”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将贝林妥单抗的专利,以及我们优化后的全套工业化生产技术,一次性转让给国家。”

“转让给国家?!”张立峰和陈树清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对。”万一乐的语气不容置疑,“交给卫健委,或者国家指定的、不以盈利为首要目标的国企。由他们主导全国范围内的生产、定价和供应。彻底去除商业利润环节,将患者负担降到理论最低值——甚至可以低于我们的成本价,由国家医保进行高比例乃至全额覆盖。”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脸上变幻的神色,继续道:“而仁泽,只保留对该药物后续改良、适应症拓展等再研究的权利。我们的目标,是解决这种病的其他问题,比如降低副作用、研发口服制剂、甚至最终攻克它!同时,腾出手来,用转让所得的资金和精力,立刻投入到下一个‘天价药’的攻克中去——SA的诺西那生钠,或者其他名单上的疾病!”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张立峰脸色变幻不定,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转让?这意味着仁泽放弃了贝林妥单抗未来可能产生的巨大商业收益!

但万一乐的话,像一把钥匙,捅破了他思维的死结。是啊,只有国家机器的力量,才能将这种救命药真正铺到全国每一个需要的角落,才能真正实现“最低负担”。

仁泽,终究只是一艘小船。他业力中的浅绿(发展渴望)在激烈地挣扎,与代表务实责任的土黄激烈碰撞,最终,那土黄渐渐占据了上风,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升起。

陈树清则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他眼中的墨绿光芒闪烁不定,时而看向那份报告,时而看向万一乐。

作为一名学者,他深知技术壁垒的价值,也深知国家介入对普惠医疗的意义。万一乐描绘的图景——仁泽专注于前沿突破,国家负责普惠分发——这似乎……更接近他内心深处那份希望惠及更多患者(淡金)的理想!

而且,由国家主导,能最大程度避免技术泄露和恶性竞争!他身上的深灰失望和暗红愤怒,在思考中悄然淡化,墨绿偏执与淡金希望开始融合,指向一个更宏大、更可行的目标。

“可是……万先生,”张立峰艰难地开口,带着商人本能的最后一丝顾虑,“转让……国家能出多少钱?仁泽现在需要资金救命啊!而且,技术交出去,我们……”

“买断价。”万一乐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基于这份报告的真实成本、工艺突破带来的巨大价值、全国ALL患儿的数量和需求、以及国家在此类救命药上的投入意愿和医保支付能力,进行综合评估。参考国家对其他重大疾病创新药或仿制药的类似采购或技术引进案例。”

他看向陈树清,“陈教授,您在学术圈和产业界人脉广,应该了解一些内情和大致估值模型。张总,您负责核算我们前期投入和后续研发所需的最低资金保障线。”

陈树清精神一振,立刻点头:“有!国家在重大公共卫生项目上的投入是有先例和预算模型的!贝林妥单抗这种突破性降本技术,对减轻国家医保负担、挽救儿童生命意义重大,估值绝不会低!我们可以对标国际上类似技术转让案例,结合国情调整!”

张立峰也迅速盘算起来:“公司欠款、维持基本运营、SA项目启动资金、核心团队保障、实验室升级……至少需要……10亿才能盘活并支撑下一步研发!”

“好。”万一乐站起身,无形的威势笼罩小小的会议室,“底线就是这笔钱,能让我们活下去,并有力启动SA项目。具体谈判,由你们两人出面,与国家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对接。拿出这份报告,展示我们的工艺、成本和诚意。强调这是唯一能让此药最快、最广、最低价惠及全国患者的途径。至于我,”

他顿了顿,“我会在幕后。实验室这边,SA和其他药物的预研,我会继续盯着。”

他看着两人,目光深邃如渊:“记住,这不是一场纯粹的商业谈判。这是将一把能斩断绝望枷锁的剑,交给最适合挥舞它的人。剑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能卖多少钱,而在于它能救多少人。我们的价值,在于锻造下一把剑。”

张立峰和陈树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明悟和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张立峰深吸一口气,业力中的土黄彻底稳固,浅绿重新燃起,指向了新的方向:“我明白了,万先生!我们一定谈下来!”陈树清重重点头,墨绿业力如同淬火的精钢,更加凝练:“为了那些孩子!为了下一座山头!”

万一乐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他心海之中,那点悄然孕育的生机,随着这个重大决定的落定,仿佛汲取了无形的养分,搏动得更加清晰有力。将火种交给更广阔的天空,自己则专注于点燃下一颗火种……

这似乎,更贴近“愿世间众生皆得解脱”那宏大誓愿的本意。心海深处,愿力之泉涌出的水流,似乎带上了一丝更宏大、更沉静的韵律。

2022年6月10日,晚上9:00,成都,某临江观景平台。

夜风带着江水的微腥气息拂过。平台上人不多,远处城市灯火璀璨,如同星河倒坠。深沉的夜空下,忽然传来低沉的嗡鸣,紧接着,“咻——啪!”

第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流光溢彩,瞬间点亮了半片天幕。随即,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无数光的花朵争先恐后地升腾、怒放,将锦官城的夜空渲染得如梦似幻。一场为某个商业庆典准备的烟火表演,不期而至。

星儿被万一乐牵着,站在平台边缘。巨大的轰鸣声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攥着万一乐的食指。但当那漫天华彩映入她清澈的眼眸时,所有的害怕瞬间被惊奇和纯粹的喜悦取代。

她仰着小脸,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无声的惊叹。烟花明灭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那双曾经充满惊惶的眼睛,此刻倒映着整个璀璨的星河。

“哥哥!看!好漂亮!比……比山里的火好看!”她忽然转过头,对万一乐大声说,声音被淹没在烟火的轰鸣里,但那份纯粹的快乐却清晰地传递过来。她指的是很久以前,那个改变了她和万一乐命运的山村火灾。

万一乐低头看着她。孩子眼中跳跃的光,比天上的烟火更明亮。她心口那缕顽固的惨白业力,在这极致的、充满生命力的绚烂光影和纯粹的喜悦冲击下,似乎又淡去了一丝,如同冰晶在阳光下悄然融化。

他抬头,望向那照亮夜空的、短暂而辉煌的火焰。赤红、金黄、亮紫……每一种色彩都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释放着光与热。

这与业力的色彩何其相似?深红的暴虐,暗金的偏执,紫黑的怨憎……同样是炽烈的情感,同样蕴含着力量,只是走向了毁灭与沉沦的极端。

而此刻,在这漫天的人造星雨下,在这仰望着烟火、眼中充满生之喜悦的孩子身边,万一乐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微弱却纯净的暖流,正从自己心海深处悄然滋生。

那不是来自外界的愿力,而是源自他自身心力的凝结,如同泉眼深处自然涌出的新泉。这暖流丝丝缕缕,汇入心海,让那片愿力的海洋似乎又深沉、凝实了一分。

净尘圆满,“愿力积累成海”。这海,正在每一次拂去世间尘埃、每一次点亮绝望中微光的行动里,悄然扩展着它的边界。心海深处,那生生不息的泉眼,涌出的愿力似乎带上了一丝更精纯、更凝练的质感。

隐约间,在那片深邃的愿力之海中央,仿佛有一点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存在”,正悄然孕育。

烟火渐歇,最后一朵巨大的紫色牡丹在夜空中缓缓凋零,细碎的光点如雨般洒向沉睡的城市。江风带着凉意吹来。

“哥哥,”星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声音带着满足的困倦,“我们回去吗?”

“嗯。”万一乐牵紧她的小手,转身融入观景平台稀疏的人流。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在他无形的感知里,那庞大的、由无数绝望、病痛、不公所凝聚的深重业力之海,依旧无边无际,沉甸甸地覆盖着这片大地。

但此刻,他心海中那一点悄然孕育的生机,如同暗夜行舟时,桅杆顶端最先看到的一粒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