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日光正好,透过薄薄的窗纸,在书案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她望着那光影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未做——该给京城的谢夫人写封信了。
想到那位温婉可亲的长辈,程妍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她重新铺开一张带着暗纹的宣纸,取过一支稍细的狼毫笔,蘸饱了墨,却并未立刻落笔。
她微微侧头,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头,唇角已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母亲尊鉴,”她终于落笔,字迹清丽而舒展,“见字如晤。自别京城,已近两月,心中时常挂念母亲爹爹与祖母安好。
扬州气候温润,景致与北地大不相同,唯愿此信抵达时,能稍解母亲牵挂……”
笔尖在纸面流畅地滑动,她开始娓娓道来自己在扬州的种种经历。
她详细描述了如何在瘦西湖边觅得那处连着三层铺面的小院,如何看中它紧邻景色的位置优势,又是如何喜欢上这个精致优雅的宅院,还说料定母亲见了也定喜欢。写到兴致高处,她的笔触也轻快起来:
“更有一桩意外之喜,便在城外不远,购得一处庄子。庄内有良田千亩,更有数间现成的工坊屋舍,稍加修葺,便可投入使用。还有两个大水塘,不仅能养殖水产还能种莲花。如今庄内人来人往,虽忙碌却生机勃勃,每每前往,见众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心中便觉踏实欢喜。”
自然,她也提到了谢瞻送来的那份“厚礼”。
“……幸得兄长仗义相助,遣来三百余青壮,个个皆是热血沸腾得好儿郎,解了我人手短缺的燃眉之急。他们如今已在庄子上及各处铺面安顿下来,各寻差事,前景可期。请夫人转告国公爷,此前所提退伍兵士安置一事,请他不必再烦忧,琰已妥善安排,他们定能在此安居乐业。”
写至此处,她仿佛能看到谢夫人读信时欣慰的笑容。她笔锋一转,带着几分俏皮与期待,“鼎沸轩不日还特意准备了一道‘惊喜’新菜,名曰‘十三香小龙虾’。此物乃扬州特产,风味绝佳,届时定要请夫人与老夫人一同前去品尝,相信定能博老夫人一笑。”
洋洋洒洒,不知不觉已写满三页信纸。
程妍搁下笔,轻轻吹干墨迹,从头浏览一遍,嘴角始终噙着那抹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将这封满载心意的家书仔细封缄后,她并未停歇,又取过一张信纸——这一封,是写给谢瞻的。
给谢瞻的信,风格便截然不同了。
程妍的措辞简洁明了,条理清晰,透着事务性的干练。
“兄长台鉴,”她开门见山,“尊处遣来之三百一十七人,已悉数安置妥当。依据各人所长,分别编入工程队、工坊及护卫队中,皆已签订契约,日后可按劳取酬,所得足以安身立命。至于彼等之婚事,”她笔下微顿,露出一丝“此事与我无关”的笑意,写道,“乃个人私事,妍以为,当任其自由发展,不便亦不愿过多干预。”
接下来,她切入正题,语气也变得更为郑重:“此前承诺供给边防军之物资,现已备妥部分。特制耐储熏肉已积存五千余斤,另有益于行军之芝麻酱若干。因妍手下人手多忙于扬州事务及南北运输,恐无力承担此次大规模运送之责。若兄长方便,可否派遣一队可靠将士前来押运?如此既可保障物资安全,亦更显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