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下令，连夜召集昨日在宴会当值的所有下人，包括厨房帮工、园丁、巡夜婆子，乃至门口的小厮。
一一分开，由他信得过的管家和幕僚亲自审问，务必查清昨日那些贵女为何会“恰好”在那个时间点，集体出现在那么偏僻的湖边水榭！
沈尚书不愧是执掌吏部、精于查勘的能臣。
在他的严密审讯和交叉印证下，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真相便浮出了水面。
天蒙蒙亮时，沈相拿到了汇总的消息。
他独自坐在书房，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清晰地写着：是程国公府的嫡长女程琳，以“欣赏湖边残雪冬景”为由，
主动邀约了相熟的几位小姐，并“无意间”引导着众人，走上了通往暖阁必经的那条小径，从而“恰巧”撞见了沈宴清抱着程妍的那一幕。
沈尚书放下纸条，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复杂。
他起身，再次来到了沈宴清的书房。
沈宴清一夜未眠，眼底带着青黑，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亮的天色。
看着儿子挺拔却难掩孤寂的背影，沈尚书心中忽然一动。
自从几年前，长子发妻在生下幼子后因难产撒手人寰，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长子就像变了个人。
他将自己封闭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嗷嗷待哺的幼子都毫不关心，更别提续弦之事，每次提及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整个人如同一潭死水。
而如今，因为程琳的推波助澜，这桩意外的“落水”事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将他和程妍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这固然是个麻烦，但……
沈尚书看着儿子，脑海中闪过昨日下人汇报的情景——是沈宴清第一个发现不对劲，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刺骨的湖中想去救人；
也是他，这个平日对旁事漠不关心的人，主动抱起了昏迷的程妍……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来，罕见的、主动的、带着“人气”的反应。
或许……这桩阴错阳差的意外，对宴清来说，并非全然是坏事？
一个念头在沈相心中萌芽。
或许这是一个契机，能将他从那个自我封闭的壳里拉出来？
哪怕只是让他开始重新接触外界，变得有些人情味也好。
这一刻，沈尚书内心深处那份对长子未来的担忧和期盼，竟然压过了对这桩麻烦事的恼怒，隐隐升起了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希望。
然而，程妍对此一无所知。
后半夜，她发起了高烧。
这高烧来得凶猛，或许是因为这身体之前连发烧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在默默等死。
而程妍醒来那次如同这具身体的回光返照，程妍利用这个时间动用异能的修复，强行激活了身体的免疫系统，于是积累的病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猛烈地爆发出来。
她整个人烧得滚烫，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即使在昏睡中也难受地蹙紧眉头，偶尔发出模糊的呓语。
守夜的青玉吓得魂飞魄散，用手一探程妍的额头，那烫手的温度让她几乎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