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笼罩在云雾与灵韵中的天衍宗山门区域,沿着崎岖的古道行了数日,周遭的景物悄然变换。
充盈天地间的精纯灵气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显质朴、甚至带着些许浑浊的“生气”。
山势渐缓,视野开阔,人烟痕迹也开始增多。
这一日,日头偏西,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萧烬驻足在一处矮坡上,望着下方山谷中那片鳞次栉比的屋舍,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那里,便是他根据师尊所留地图上标记的、离开宗门势力范围后的第一个人类聚集地——青云镇。
一条清澈的河流如玉带般穿镇而过,几座古朴的石桥连接两岸。镇子不算很大,但看起来颇为繁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纵横交错,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此时正值傍晚,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有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有匆匆归家的农夫,有在茶馆闲谈的老者,还有追逐嬉戏的孩童。各种嘈杂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讨价还价声、吆喝声、谈笑声、犬吠鸡鸣声——混合在一起,随风隐隐传来。
这与清弦峰上那种清冷孤寂、唯有风吟鸟鸣的仙境氛围,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充满了烟火人气的、鲜活而真实的凡尘景象。
萧烬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泥土、河水、饭菜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牲畜气味,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下意识地运转体内那被“封印”后仅存的、微弱如炼气期修士的灵力,进一步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确保不会泄露出一丝一毫属于金丹修士的波动,更将那一缕被牢牢镇封的魔神血脉气息掩盖得严严实实。
此刻的他,在外人感知中,就是一个风尘仆仆、衣着普通(虽是天衍宗弟子常服,但刻意弄旧了些)、修为勉强在炼气三四层徘徊的、再寻常不过的底层小修士。这样的修士,在修真界与凡俗交界的地带,并不罕见,丝毫不会引起任何额外的关注。
“师尊的封印,果然神妙。” 他内视着丹田内那枚被无数淡金色符文锁链缠绕、光华内敛、仿佛沉睡了的金丹,心中对师尊的崇敬又深了一层。“如此,我便能悄然融入这凡尘,从头开始历练,不惹眼,不招风。”
他整理了一下因连日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衫,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将背后那柄同样被施加了隐匿禁制、看起来如同凡铁般不起眼的“烬霜”剑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才迈开步伐,不疾不徐地朝着坡下的青云镇走去。
越是靠近镇子,那种鲜活的生活气息便越是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卖着热气腾腾肉包子的摊贩,香气诱人;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火星四溅;布庄门口,妇人正在仔细挑选着花布;甚至还有杂耍艺人当街表演,引来阵阵喝彩……这一切,对自幼在宗门长大、所见皆是清修苦练的萧烬来说,充满了新奇与陌生。
他行走在人群中,听着那些他半懂不懂的方言俚语,看着一张张为生活奔波、洋溢着各种情绪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师尊让他来经历的“世间百态”吗?与宗门内那种目标明确、只为求道长生的氛围相比,这里的人们,似乎更专注于眼前的生活,喜怒哀乐,皆更为直接和鲜活。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原本因离开宗门、前途未卜而残留的一丝彷徨,渐渐被一种跃跃欲试的探索欲所取代。
他在一个卖粗饼的老妪摊前停下,用几枚在宗门内几乎无人使用、但在凡俗界却通用的下品灵石碎屑,买了两张热乎乎的饼子。饼子用料粗糙,口感远不如宗门内的灵谷,却别有一番扎实的麦香。他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观察着来往行人,心中思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