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没有看密约,先接过了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极简短的密电译文,来自遥远的远东:“岛国特使高桥抵沪,行踪诡秘,频繁接触英美法领事,疑有异动。”
他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纸条边缘变得皱褶。目光投向窗外漫天飞雪,眼神锐利如鹰隼,深不见底。
“盯死他。”唐启的声音低沉,带着西南口音特有的冷硬,像冰凌相撞。“还有,通知东北方面,原定开春的演习,提前。动静给我搞大点,让关东军那群龟儿子看清楚,他们的东三省,现在是谁的地盘!让他们把爪子缩回去,给我老老实实趴窝!”
“是!”副官挺直腰板,低声应命。
唐启这才缓缓展开那份《北平密约》。上面五个签名墨迹淋漓,仿佛还带着主人残留的温度和野心。他的手指在那份详尽的沙俄西伯利亚军团布防图的副本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标注着“乌拉尔矿区”的位置。
他的目光穿透纸张,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金矿和矿产固然诱人,但那几项“过时”技术流出去,才真正是把欧洲这锅水彻底搅浑的关键。
德国佬会用它来武装他们的战车,法国佬会用它来加强他们的炮队,英国人会更依赖他们的舰队,美国人……哼,他们只会用它赚更多的钱,造更多的枪炮。让他们斗吧,让他们在欧洲大陆搅得天翻地覆!
只有这样,那点用技术换来的宝贵时间,才能让这片刚刚结束内乱、百废待兴的土地,真正喘口气,真正把骨头长硬。四万万人的活路,从来不是靠别人的施舍,而是靠手里有枪,心里有火,还要靠……把水搅浑,让豺狼们自己先撕咬起来。
朔风,真正的朔风,刀子一样从西伯利亚那片无垠的冻土荒原上直直地刮过来,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狠狠撞在张家口这片练兵场上。这里不是京城,京城里那些朱门深院、影壁回廊,多少能挡一挡这透骨的寒。
张家口没有这些,只有一片赤裸裸的、被严寒踩在脚下碾了又碾的冻土。风掠过营地低矮的营房,发出呜呜的鬼号,卷起地上那些顽固的、掺杂着煤灰的黑雪沫子,劈头盖脸地抽打着外面的一切活物。
空气冷得像凝固的玻璃,吸一口气,那寒气能一路钻到肺管子最深处,冻得人五脏六腑都狠狠揪一下。滴水成冰?这里呵口气,那白雾还没散开,细小的冰晶就已经簌簌地往下掉。
营地里却是一片沸腾的活气儿。巨大的轰鸣声压过了风的呼号,那是钢铁巨兽在冻土上咆哮。一辆“东北虎-II”型主战坦克,庞大的身躯覆盖着厚厚的雪地迷彩,正暴躁地刨着它履带下坚逾钢铁的冻土。
它前方,一道根据远东情报部门搞来的西伯利亚地形图挖掘出的、模拟极地冰层下暗沟的宽大壕沟,正散发着阴森的寒气。坦克的引擎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像一头被激怒的、喉咙深处滚动着闷雷的猛兽,震得旁边几辆小型运输车上的帆布篷子都在瑟瑟发抖。
“稳住!稳住!油门给匀喽!履带别打滑!龟儿子,冻死老子喽!” 坦克舱盖半开着,车长探出半个身子,一张脸裹在厚厚的羊毛围脖和坦克帽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眉毛胡子上结满了白霜,嘴里喷出的热气瞬间凝成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