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田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他死死瞪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华夏特种兵(他们称之为“猎刃”),对方脸上沾着硝烟和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那光芒里没有愤怒,没有狂热,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咆哮和怒吼都更让龟田感到刺骨的恐惧和巨大的羞辱。他作为帝国将军的尊严,他毕生信奉的武士道,在这冰冷的枪口和平静的目光下,被彻底碾得粉碎。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凉和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他认命般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佝偻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抵抗?已经没有意义了。在这双眼睛面前,切腹都成了一种可笑的表演。他甚至失去了主宰自己死亡的资格。
新义州残破的城头上,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一面巨大的旗帜,红色金星,正被奋力举起。旗帜的布面上布满焦黑的弹孔,边缘被硝烟熏得发黑,甚至撕裂开几道口子。
然而,当它被几个浑身浴血、脸庞被硝烟和汗水涂黑的华夏士兵合力升起时,那鲜红的底色和湛蓝的金色徽章,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依旧迸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升起来了!我们的旗!”
“华夏!华夏!”
城头上,幸存的士兵们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火山爆发般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哽咽。
有人用力拍打着身边战友的肩膀,有人仰天大笑,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黑灰流淌下来。更多的士兵,无论是华夏的,还是朝鲜义军的,都默默注视着那面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伤痕累累却傲然升起的旗帜,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城下,刚刚肃清最后抵抗的街道上,坦克履带碾压过瓦砾,引擎低沉地轰鸣着。士兵们倚靠在断壁残垣旁,摘下帽子,露出疲惫却无比亢奋的脸,仰望着城头那面血染的旗帜,爆发出更加雄壮的吼声,如同沉睡的巨龙终于发出了它的怒吼,响彻整个新义州,久久回荡在鸭绿江上空。
新义州城中心,那间被临时征用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激烈交火弹孔和血渍的坚固房子里,电台的蜂鸣声稳定地响着。唐启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微弱的灯光勾勒出他刚毅的侧脸轮廓。二十八年的血火淬炼,早已洗去了穿越者最初的惶惑,留下的是如同钢铁般冷硬沉静的气质。他刚刚听完前线关于新义州完全光复、城头升起旗帜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狂喜的表情,只有嘴角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刀锋掠过的弧度。
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稳定地敲击着发报机的电键。嘀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他此刻无比冷静的心跳。
“……新义州已克,血债初偿。倭寇溃败,非其力弱,实乃我军民一体,同仇敌忾,血勇不屈!平壤咫尺,汉城在望!华夏健儿,朝鲜义士,锋刃犹温,当乘胜逐北!解放之师,血旗所指,倭氛必清!此非终点,乃东亚黎明之始!唐启。”
电波载着这简短、铿锵、每一个字都淬着铁与血的电文,瞬间越过硝烟弥漫的战场,传向华夏大军每一个师、每一个团、每一个浴血奋战的连队,也穿透无形的屏障,飞向那些在后方翘首以盼、心中燃着同样烈火的千万民众。
长津湖畔的硝烟,被来自东方更深处、更广袤的大地上,那无数声汇聚而成的、足以掀翻历史的吼声,彻底冲散:
“血旗所指!解放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