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典接过文件,磕磕绊绊地念道:“兹有...嗯...鉴于...这个...”
\"怎么,刘司长也看不懂?\"唐启讥讽道,“这就是你们教育司拟的告示,连你自己都念不顺,老百姓怎么看?”
会场鸦雀无声。唐启环视众人:“诸位,我们修铁路、办工厂、练新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西南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可如果连政府的告示他们都看不懂,我们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民政司长周默然举手:“总督,我赞成推广白话文。但外面的报纸已经在攻击我们搞’国中之国’,这样做会不会...”
\"让他们说去!\"唐启一拍桌子,“我唐启行事,但求问心无愧。百姓心中有杆秤,谁对他们好,他们清楚得很!”
会议结束后,唐启留下了李根源和宣传司的几个骨干。
\"根源,我打算赞助一个话剧团,排演一部新戏叫《雷雨》。\"唐启说,“你去找几个进步学生,再联系昆明的戏班子。”
云南的报纸从1903年云贵督署创办的《滇南钞报》是云南首份现代报纸,内容以官方文书为主,1911年因辛亥革命停刊?,1911年后,创办《云南日报》《滇南公报》等,但多因政局动荡短命
三天后的清晨。昆明文庙前的广场上搭起了戏台。
唐启亲自题写的\"西南文化复兴委员会\"横幅被晨风吹得哗啦响,底下挤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卖凉粉的小贩把担子歇在石狮子旁边,踮着脚往台上张望。
\"各位父老乡亲!\"唐启穿着罕见的藏青色中山装,没用话筒,嗓子亮得像口铜钟,\"从今天起,咱们西南的公文、报纸、学堂课本,统统改用白话文!\"台下炸开锅似的议论起来,穿长衫的教书先生们脸色最难看。
唐启抬手示意安静:\"我知道有人要说这是数典忘祖。可大家想想,诸葛亮写《出师表》用的是什么?是当时的白话!关汉卿写《窦娥冤》用的又是什么?还是白话!\"他抓起戏台边准备好的《雷雨》剧本晃了晃,“今晚这出戏,保管大伙儿都听得明明白白!”
夜幕降临时,戏台前的长凳上坐满了人。
当周朴园的扮演者用带着西南味的白话说出\"三十年前的无锡\"时,前排穿补丁衣裳的黄包车夫突然捅了捅旁边的人:\"嘿,这老爷说话跟咱差不多嘛!\"幕布后的唐启听见这话,嘴角咧到了耳根子。
散场后,唐启蹲在后台啃凉掉的烧饵块,忽然听见一阵三弦声从侧门飘进来。那调子凄凄切切的,像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
他循声找去,看见个穿土布褂子的盲眼老头坐在石阶上,枯树枝似的手指正拨弄着琴弦。
\"...腊月里来雪花飘,西南军哥哥过铁桥,土豪劣绅吓破胆哟,穷苦百姓拍手笑...\"老头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某种魔力,几个还没走的观众已经围了过来。
唐启蹲下身,往老人面前的粗瓷碗里放了块银元:“老人家,这曲儿新鲜,哪儿学的?”
\"长官见笑咯。\"老人摸索着银元边缘,\"前些天在毕节听学生们唱的,我老汉记不住词,就瞎编了几句。\"琴弦在他指下突然迸出个高音,“比不得戏台上的大戏哟!”
\"不,这比大戏强!\"唐启激动得差点被饵块噎住,“小王!明儿派人跟着这位...”
\"大伙儿都叫我张铁嘴。\"老人咧嘴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好!跟着张师傅去采风!把各地的民歌小调都记下来!\"唐启的皮鞋在石板路上踩得哒哒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