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如老家自在。”张三深有同感。
主仆二人沉默前行。路过一处街口,但见灯火璀璨,丝竹盈耳,张三指道:“老爷,此处好生热闹。”
凌云抬眼望去,正是白日里李清郡公曾提及的平康坊北里一带。只见坊内各家青楼画阁彩灯高悬,车马络绎不绝,一派纸醉金迷之象,倒是个排遣愁闷的好去处。
心中无聊孤寂的凌云便改了主意,信步向坊内走去。张三跟上,低声道:“老爷可是要去寻访哪位知名都知?”
凌云摇头:“不找相熟的。”他不想让自己这副落魄模样传回江南。
张三会错了意,以为老爷想尝尝北地胭脂的鲜。有机灵的小厮见凌云面生,气度不凡,忙迎上来殷勤道:“这位郎君可是头一回来耍子?小的愿为引路。”见凌云不反对,又问道:“不知郎君喜好哪一般?词曲歌舞,还是别的?”
“听闻北里琵琶妙手甚多,可有精于此道的?”凌云问。
“有!有!”小厮连声道,“坊内有一位老供奉,琵琶技艺堪称一绝,教出的几位女弟子皆是色艺双全!郎君请随小的来。”
小厮引着凌云进了一处装饰颇为雅致的馆阁,对堂上一位鸨母喊道:“张妈妈!贵客到,要听上好的琵琶!”
张妈妈打发走小厮,飞快地打量了凌云一番,目光在他身上质地精良的苏绸袍服上停留片刻,脸上堆起笑容:“郎君来的真不巧,今儿个雅舍都满了。只剩一位玉筝姑娘,不是老身夸口,在这北里也是头等的清倌人,琵琶技艺更是拔尖儿。只是姑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
这等说辞,凌云岂会不懂?无非是待价而沽。他本也无心留宿,只想听听曲子,小酌几杯,排解烦闷,便示意张三付钱。
张三却面露难色,凑近低声道:“老爷,今日在衙门口打点,又方才在国子监……只剩下几贯钱了。小的罪过,竟忘了提前备下……”
凌云顿时语塞。在这寸土寸金的平康坊,几贯钱只怕连杯像样的茶都喝不起。在地方为官时,他何曾为银钱操心过?真是经验害人。
凌云只得对张妈妈硬着头皮道:“这个……在下今日出门仓促,未及多备资财。唯有腹中诗书几卷,不知可否……”
“呸!”张妈妈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凌云,“没钱充什么阔大爷!老娘见多了你这等打肿脸充胖子的穷酸!”
三人在张妈妈的骂声中颇为狼狈地退了出来。只听得那张妈妈在身后高声讥讽道:“想白嫖?你以为你是凌云啊?”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凌云十分诧异,脚步一顿。他与张妈妈素无交集,她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声?自己在江南的诗名,竟已传到长安北里了?
他心念一动,转身故作不屑道:“凌云算什么!在下之才,胜他百倍!”
张妈妈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嗤笑道:“哼!这几日跑来吹牛,自称才高八斗、胜过凌云的后生,没有一二十个也有七八个了!结果没一个真能写出像样句子的!光耍嘴皮子谁不会?”
凌云听这意思,似乎她这里正需要诗词方面的高手?便笑道:“妈妈怎知在下不如那凌云?不试上一试,怎知才学深浅?”
张妈妈哼了一声:“也罢,老娘就给你个机会。笔墨现成,你写几句来看看。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你这风月场中人,也懂得品评诗文好坏?”凌云故意激她。
“这你休管!写得出彩,自有你的好处!”张妈妈颇为自信地摆手。
让他写诗可以,当场提笔写字却是不行——他的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