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刚踏进院门,便见阿爷凌老汉正背着手在堂屋门口踱步,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阿爷,我回来了。”凌云上前行礼告罪,“让您久等了。”
凌老汉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儿子一番,见他一身酒气,但神色尚算清明,脸色稍霁,哼了一声道:“我还当你又去何处厮混!派人去巡检司寻你,才知你被赵司马老大人请去赴宴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毕竟,能被州衙的五品官邀请,在凌老汉看来,是儿子地位提升的明证。
凌云苦笑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是赵司马相邀,不过…宴无好宴,是有事相求。”
“哦?何事?”凌老汉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凌云便将赵司马希望宁海县额外上缴两万贯税钱以填补州库亏空之事,简略说了一遍,末了叹道:“此事干系重大,王明府已然回绝。赵司马这才迂回找到孩儿,希望孩儿能从中斡旋。可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孩儿如何能应承?”
凌老汉听完,眉头却皱了起来,沉吟片刻,忽然道:“你帮不了赵司马…他可能帮咱们?”
凌云一愣:“阿爷,此话怎讲?”
凌老汉道:“前日族长来找过我,说起你侄子远志。托你的福,县试算是过了。可这州试…关卡重重,若无门路,怕是难有把握。族长之意,是想问问你,可否走走门路,请州衙的功曹参军大人…或是其他能说得上话的官员,关照一二。”他顿了顿,看着凌云,“我本已回绝了族长,毕竟无利不起早,空口白牙求人办事,哪有那么容易?可方才听你说司马有求于你…这不正是个机会?你若能帮赵司马办了这事,顺势请他出面,为远志疏通州试关节,岂不两全其美?族长说了,若事成,族里愿出二十贯钱作为辛苦费。”
凌云一听,简直哭笑不得!阿爷这算盘打得…也太一厢情愿了!且不说两万贯税钱之事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就算能办成,用这等涉及一县税赋的大事,去交换一个童生州试的“关照”,这代价与收益也未免太不对等!更何况,科举关节岂是能轻易触碰的?一旦事发,便是大罪!
“阿爷!您糊涂啊!”凌云急道,“两万贯税钱,牵扯一县民生,王明府都顶住了压力,孩儿何德何能,敢去插手?至于远志州试,当凭真才实学,走这等歪门邪道,绝非正途!此事万万不可!”
凌老汉见儿子一口回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如今当了官,翅膀硬了,连族长和家族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了?我已然答应了族长,你岂能推辞?再说,赵司马既有求于你,这便是现成的人情!你休得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务必设法周旋!”
凌云见阿爷如此固执,根本听不进道理,心中又是气闷又是无奈。他知道,在阿爷和族人眼中,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尤其是关系到子孙前程的科举之事,更是头等大事。可他们哪里懂得官场的险恶与规则的森严?
“阿爷!此事绝非您想的那般简单!孩儿…实在无能为力!”凌云憋着一口气,语气生硬。
“你!”凌老汉气得胡子直翘,指着凌云,“好!好!你如今是官身了,老子的话也不听了!你…你给我出去!想不明白就别回来!”
凌云见沟通无望,心中负气,索性一拱手:“孩儿告退!”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院门,将阿爷的怒斥声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