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婆神?凌云心中一动。此乃丝织行业的守护神,其庙主往往由行业内有威望的前辈担任,类似行会首领。看来,此事必与今日抓捕州城闹事者、牵扯本地丝织业有关。
在这几十年间,此类行业神庙渐成行业协会雏形,庙主、执事如同会长、理事,香火钱如同会费。这类行业神信众虽专,但背后站着的是庞大的行业利益集团,能量不容小觑。凌云深知,自己当初作勾当时,敢对和尚道士不敬,却绝不敢轻易招惹黄婆神、鲁班仙这类背后站着巨贾富商的“专业神灵”。鬼神之威,有时亦需仗人势而行。
与赵师爷别过,凌云由门子引至知县书房。
知县王知远身着便服,正坐于榻上读书,见凌云进来,点头示意:“自己坐。”
凌云也不客气,落座后便问:“县尊急召下官,不知有何吩咐?”
王知远放下书卷,淡淡道:“今日午后,黄婆神庙的庙主来访,言道愿向县衙捐献五千两白银,名义由县衙自定。”
凌云闻言暗惊,真是大手笔!口中叹道:“他们如此破费,想必是遇到了难处,求到县尊这里了。”官府收钱需有名目,或曰商户捐资修桥铺路,或曰税收增收,总之要说得过去。
王知远点头:“不错。庙祝提及,近日有大批州城无赖,在长街镇市集横行,强揽生丝,扰乱市场,民怨颇大。”
听到这里,凌云心中大喜!这莫非是主角光环显灵?自己刚办了件漂亮事,上司就来询问,正是邀功请赏的天赐良机!那五千两银子,说不定也能分润些许!
机遇岂容错过!凌巡检立刻挺直腰板,语气变得激昂有力:“县尊明鉴!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就在今日下午,下官已雷霆出击,将这批匪徒一网打尽!虽偶有漏网之鱼,已不足为虑!如今长街市集已然平靖,各行各业安居乐业,皆感念县尊恩德!只是…此事仓促,还未及具文上报。”
说着,他忽然想到岳父赵巡检今日对李捕快的态度,莫非那老狐狸早已料到此事会惊动县尊,甚至牵扯更大利益?不禁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王知远果然露出惊讶之色,让凌云暗自得意。县尊不能置信地问道:“你首日到任,便能行此大事?古之能吏亦不过如此!不得虚言!”
凌云心中飘飘然,面上却愈发谦逊:“千真万确!下官时刻谨记县尊托付,不敢有丝毫懈怠。到任即查访民情,捉拿奸邪,唯恐辜负县尊知遇之恩。且容下官细细禀来,话说当时…”
“不必细说。”王知远抬手打断,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将人…都放了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将正欲滔滔不绝、沉浸于建功立业幻想中的凌巡检,瞬间打回原形!
凌云戛然而止,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怔了片刻,才迟疑地反问:“县尊…您是说…放了?”
王知远语气肯定,重复道:“都放了。”
得到确认,凌云心中疑虑更甚!一向爱惜名声、讲究政绩的王知县,怎会突然转了性子,玩起“养寇自重”、索要钱财的把戏?那五十六个人可是自己实打实的政绩啊!怎能轻易放弃?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起身长揖,语气激动地苦谏道:“县尊大老爷!万万不可啊!养寇自重,难堵天下悠悠众口!窃以为此风不可长!若行此事,县尊清誉受损,下官…下官亦羞于见人!望大老爷…三思!自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