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凌云又犯了难。此些花船背后的北里人家,个个皆非省油的灯,能在州衙禁令下跑到宁海县来做营生,背后定然皆有些倚仗。若强行派衙役驱赶,手段粗暴了,必会惹来麻烦;可若放任不管,祈雨大典岂不成了笑话?届时明府怪罪下来,自家首当其冲!
思忖片刻,凌云强压下火气,对那老吏道:“你在此盯着,莫要让那些船再靠近祭岛。我此便去回禀明府,请示定夺!”
他转身快步赶回县廨,直奔二堂求见王知远。
将湖上情形如此此般一说,王知远闻此,亦是眉峰大皱,面露不悦:“竟有此事?!真是…不成体统!”他沉吟片刻,却摆摆手道,“此事…涉及风月场所,颇为敏感,本官不便直接出面。你…去寻赵师爷商议,他自有分寸,会妥善处置。”
凌云心中暗骂一声“老滑头”,却亦不敢多言,只得躬身退下,转而去寻赵师爷。
赵师爷听完,抚须沉吟,面上却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反露一丝苦笑:“此事…老夫已知晓。说起来…倒是与老夫有些干系。”
“哦?”凌云一怔。
赵师爷叹道:“前番…有一位同年乃是州府的闲散秀才,家中颇有资财,平日…最好风月,近日因州府禁令,无处游乐,便跑到咱宁海县来了。他问我何处风景最佳。老夫…便随口提了一句,说净心湖风景颇佳,常有画舫游湖…谁曾想…他竟呼朋引伴,招了此许多花船前去…更巧的是…凌云你的祭台,亦选在了那湖心岛上…此…此真是…”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凌云听得目瞪口呆!闹了半日,此祸事的源头,竟是自家顶头上司的师爷?!
赵师爷见他脸色难看,忙道:“你勿忧。此事…既是老夫引荐不慎,自有老夫来转圜。此般…老夫便为你引荐一下那位秀才。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些花船既是他招去的,由他出面遣散,最为妥当。”
事已至此,凌云亦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全凭师爷安排。”
…
午后,赵师爷便领着凌云,来到城南临河的一处清幽宅院。
通报之后,一名小厮引二人入内。但见院内亭台水榭,布置雅致,显是家资丰裕之所。
在临水的一间敞轩内,见到了那位州府来的秀才。
只见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面皮白净,眉眼疏朗,穿着一身云纹绉纱直裰,头上戴着逍遥巾,手中把玩着一柄玉骨小扇,浑身透着一股富贵闲适、漫不经心的意味。他正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望着窗外河景,品着香茗,甚是惬意。
见赵师爷与凌云进来,他方懒洋洋地坐起身,拱手笑道:“贤兄今日怎得闲暇,光临寒舍?此位是…”他目光落在凌云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赵师爷拱手还礼,笑道:“沈贤弟,此位是本县海塘提举局勾当凌云。凌勾当,此位是州府沈文沈秀才。”
凌云拱手:“见过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