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尚在耳畔萦绕,方才那传话的书吏便又气喘吁吁地跑来叩门,“明府!有客来访!”
知县猛地起身:“何人?”
“一…一位姓黄的员外!气派非凡!乘着四驾钿车来的!持着…持着陈老大人的名帖!指名要见明府!”知县整了整幞头与官袍,亲自出迎。
果不其然!凌云心下稍安,随即又悬了起来!来者是何根底?所图为何?
他强自镇定,回到自家公廨候着。
这一候,便是一日。翌日,有胥吏来报。
“凌勾当,明府请您过二堂一叙。”
凌云精神一振,忙整衣冠,快步前往二堂书房。
书房内,王知远与赵师爷俱在。二人面色沉凝,案上置着一份制作精良的拜帖并数页写满字的笺纸。
“明府,先生。”凌云行礼。
“坐。”王知远指了指座椅,声线带着疲惫,“凌云,你所料不差。人…果然来了。”
他拿起那份拜帖,递与凌云:“且看。”
凌云双手接过。拜帖用料考究,暗纹浮凸,其上用工楷写着:“晚生黄世仁顿首拜谒”,落款处钤有一方私印,旁尚有一行小字注曰:“奉兵部尚书陈公谕,特来拜会”。
黄世仁?此名…凌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压下心中异样,望向王知远。
王知远沉声道:“此子乃台州人士,自称…系‘内廷供奉皇商’,专司苏、杭、嘉、湖五州‘金砖’、‘贡缎’采办事宜。此番持陈老大人名帖而来,言道…闻本县修筑海塘,需用巨量石料,其愿以…工程总造价的‘六成’报价,一力承揽鹰嘴崖石料之开采、转运、供应诸事!”
“六成?!”凌云闻此,大吃一惊!“明府,此…此如何可能?!前番工房核算,鹰嘴崖石料开采、转运之成本,已近总造价七成!其报价六成…岂非…岂非要做折本买卖?!”
所谓“金砖”,并非真金,乃指专供宫禁、陵寝铺设地面的特制细料方砖,造价高昂,工艺繁复。能承办此等皇差的家底必然雄厚。然此报价,实在低得匪夷所思!
赵师爷抚须摇首,接口道:“非止如此。此人尚言,可先行垫付部分工本,待石料交付勘验后,再行结算。看似…诚意颇足。”
王知远冷笑一声:“诚意?恐是…裹着饴糖的鸩毒!本官与先生核算过,纵使其有通天手段,能将工费、运费压至极致,此报价…亦绝无盈利之可能!甚或…尚要略亏些许!”
“然则彼图何?”凌云蹙眉,“做折本生意?皇商…亦不至如此慷慨吧?”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便在此时!
“咚——咚——咚——!”
堂外传来急促的撞鼓声!紧接着,一名衙役慌慌张张跑入禀报:“启禀明府!不好了!衙署外…来了好大一群乡民!敲锣鸣鼓,哭天抢地!说要告状!”
王知远正心烦意乱,闻此怒道:“何事喧哗?!未见本官正在商议要务吗?!”
衙役喘着粗气道:“回明府!是…是章家岙的百姓!恐有上百号人!领头的是老里正,说…说郑家管事等人纵火行凶,强抢民女,求明府做主!”
“郑家?哪个郑家?”王知远一时未反应过来。
“便是…便是郑举人家!”衙役补充道。
“郑安家?!”王知远与凌云同时一惊,对视一眼!